《外婆的眼睛，从此再无团圆》

1

小的时候，我四兄妹和三姨家的表弟表妹们都极爱去外婆外公家里住。

我们几个可以说，都是在外婆外公家里，是他们两老给带着成长大的。

长大后，由于学业和工作原因，我们几个彼此就都极少再有时间，能去一趟外婆家里。有时候半年去不了一次，有时候，甚至，一年到头也去不了一趟。

外婆只生了四个女孩，我妈，还有三个小姨。我妈和三姨嫁得相对比较近一点外，二姨嫁得远一点，她每年在外公或者外婆的生日有空的时候来陪两老过下生日，之后是春节过年来一次外婆家里陪她吃个年夜饭。

四姨嫁得远，刚开始时她还可以来那么几次看看外婆。再后来，她是逢年过节也来不了了。

远嫁的女儿就如同丢掉了父母和亲情。这句话很心酸，也很对。这里面无关孝不孝顺，只是远距离中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无奈。

四个女儿都嫁了后，外婆家里就只有她和外公两个人一起生活。

女儿嫁人生了孩子，为人父母，由于生活上和孩子的问题，每个人的时间又都很难融合洽当，外婆从此就和自己的四个女儿极少有机会可以全部聚在一起。一年到头就春节过年走亲戚的那天，分别和她们见上面。

再后来，外孙们上学，工作，结婚，又有人生了孩子后，从此，外婆家的春节团圆就更难全部可以聚在一起。

2

2016年的春节，我一家和三姨一家还有二姨，终于可以全部聚在一起，在外婆家里吃年饭。

小至两三岁，大至七八十岁，两大桌子总共十几二十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好不热闹开心。

大家说了很多母辈们久远时候的事情。引得各个人都去怀念了一番青春，感概了时间和人生。

后来说到我们孙子辈的，回忆起我四兄妹和表弟表妹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事情。

外婆说:“以前你们几个小的时候，都喜欢在这里住，撵你们回家也不愿走，有吵有闹，阿华（我哥哥）总说我偏心阿队（我表弟），你们都是我的亲孙子，亲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掉哪里的肉都疼，我能偏心更爱谁呢?”

哥哥笑着回答:“小时候不懂事，那么久的事，说的话，外婆您还记得呢？”哥哥说完，他拍拍坐于他旁边表弟的肩膀。

“你们几个小时候的事，我很多都能记得住。”外婆说。

我看向外婆，原本是她和哥哥和表弟说话，但外婆她却是没有焦点地对着我，眼角里有泪水。

并不是外婆的记忆力有多好，能把发生在那么久远的事情，她都记住，而是，那是因为爱。

“外祖母！外祖母，您谁都爱！”

表弟结婚结的早，他的女儿已经三岁多了，她稚嫩的声音传来，外婆头转向声音的方向。

朝她曾孙女声音的方向展开了充满疼爱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在当初小时候，也是这样对我笑，而当初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她疼爱我们的方式，我也觉得外婆她偏心，觉得她不大喜欢我，觉得外婆她总是更偏爱表弟表妹她们多一点。

如今再看那熟悉的笑容，如她说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才终于知道，外婆她不曾偏心过任何一方，她对她的每一个外孙子，外曾孙的疼爱，重量是一样的。

3

我们几家聚在一起，陪外婆外公他们一起过年，外婆她也许记得最后能看见我们时的模样，但外婆再也不能知道她的曾孙们长什么模样了。

外婆有眼睛，眼睛可以流泪，但是她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她的眼睛把光明遗留在了昨天，从此，欠缺了今天和明天，也从此欠缺了团圆。

2013年，外婆的眼睛由于病变，在医院里治疗，抽出化脓后，眼睛就丧失了能见度，从此她活在了黑暗里。

最初外婆的眼睛由于痒，她用手去搓，以为只是小原因，她怕麻烦到忙碌的我们，所以没有太在意，也没有和年轻一辈的任何一个人说。

我们当中也没有人注意发现。再后来发展严重，去医院检查医治时，医生说发现得太晚了，眼睛手术后能见率基本是很低。

坐在外婆旁边的姐姐和表妹时不时照顾着，替外婆夹菜到她的碗里。外婆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筷子，老纹丛生的手，有些许颤，她不能一下子准确地夹到菜，需要凭感觉在碗里找一下才能夹起把菜送到她的嘴里。

如果当初我们年轻一辈的人能有多一点时间，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去陪陪他们，关心一下他们的健康，如果我们能多注重一下他们的生活和身心，也许外婆就不会从此失去了光明。

我看着外婆的样子，心里不免心酸难过，深感愧疚。

4

我们总是很忙，平时的工作，生活，忽略了自身的健康和身边家人的健康。一年到头的过年，春节放假在家，我们还是很忙，忙着和公司里的人员聚会，忙着和久未见面的同学，朋友聚会，而我们从来不会想着要忙着去和家人，亲人们好好聚个会。

一个春节的假期下来，这个同事的酒局，那个朋友的饭局，又那个同学的烧烤KTV，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基本是从来没能好好地在家里陪陪家人和老人。

原本春节过年，阖家团圆的意义，我们过得没有任何意义。

5

中国如今的一个现象，幼有父母养，幼长大后，父母老了后没有孩子养。年轻一辈的人结婚后，害怕与父母生活在一起。老的又害怕麻烦打扰到年轻一辈的，所以也并不想和自己的子女生活在一起。

没有生个儿子的外婆，嫁出去的女儿，她就更不想麻烦，所以不管是妈妈还是三个小姨，以及是我们孙子辈的，都分别希望接她两老一起到各自的家里生活，她两老愿意和谁一起生活就去谁家里住。但外婆和外公从不答应。

他们害怕麻烦到大家，害怕不适应而连累到我们。

外婆说，“我和你们外公不会去你们任何一家里生活 ，我们还可以照顾好自己，只是希望你们不忙，有空的时候多来看看我们，陪陪我们就好。”

他们老人并不想打扰到年轻一辈的，也害怕自己会连累到了自己的子女，所以即使孤独，他们也从不曾要求太多。

可是，那么简单的梦想，我们年轻的却无法能满足老人。

外婆的眼睛所失去的光明，引起我深深的反思。多抽时间陪陪家人和老人。不要等他们失去太多或者是生命的时候，我们才深深后悔没能及时地关爱和尽孝。

今年过年，也请你推掉那些不大具备意义的聚会，多陪陪家人和老人，过一个真正的阖家团圆的春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