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长平之战，秦行反间计，赵军易帅，四十万将士皆归黄土，中国历史的走向就此改变。关于其中秦国的反间计，《史记》在不同的篇章中都有记载。

“七年，秦与赵兵相距长平，时赵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赵使廉颇将攻秦，秦数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赵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为将耳。’”（《廉颇蔺相如列传》）

“而秦相应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赵为反间，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赵王既怒廉颇军多失亡，军数败，又反坚壁不敢战，而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赵括代廉颇将以击秦。”（《白起王翦列传》）

秦国要行反间计，那赵国必须有人卖国才行。毋庸置疑，赵国出了卖国贼。那这卖国贼是谁呢？大多数人认为是“郭开”。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斩断廉颇归赵梦。重金买来一句臭名昭著的“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不足二十个字，彻底断送了廉颇老将的报国之梦，让一代名将饮恨客死楚国寿春，更断送了赵国绝境逢生的机会。二是馋杀李牧，把赵国彻底送上了历史的断头台。“赵王迁七年，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言李牧、司马尚欲反。赵王乃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李牧，斩之。” 当然，这卖国贼也可能不只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或者三个，但这个可能性比较小。

另外，明代王世贞也曾经有诗云：“世间怪事那有此？四十万人同日死！……君不见，新安一夜秦人愁，二十万鬼声啾啾。郭开卖赵赵高出，秦玺忽送东诸侯。”（《过长平作长平行》）依稀郭开便是当年的卖国贼。

但，这些都不能就板上钉钉地说那个卖国贼就是郭开，虽然这鸟人干过许多卖国的勾当。

我们可以这么说：卖国贼就是郭开。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其他人的名姓，而郭开是有金质身份证，是最具有资格坐这把“金交椅”的。然而，我们也不能百分百断定就是郭开，毕竟，没有史料证明那个卖国匹夫姓郭名开。先秦的史料，据史学家推断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毁在秦火里了。最有权威性的史书当属西汉司马迁的《史记》了，然而太史公也并未在他的巨著中白纸黑字指名道姓地说那个人就是郭开。

《东周列国志》对长平之战也有过描述，“秦王大喜，即以千金付范睢，乃使其心腹门客，从间道入邯郸，用千金贿赂赵王左右，布散流言曰：‘赵将惟马服君最良，闻其子赵括勇过其父，若使为将，诚不可当！廉颇老而怯，屡战俱败，失亡赵卒三四万，今为秦兵所逼，不日将出降矣。’”其中冯梦龙没有言明赵国奸臣是郭开，虽是野史小说，但也可见一斑。

曾经惊喜地在《战国策》中看到了郭开，然而喜悦之情转瞬即逝。《战国策》是这样记载的，“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王翦恶之，乃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使为反间，曰：‘李牧、司马尚欲与秦反赵，以多取封于秦。’赵王疑之，使赵葱及颜最代将，斩李牧，废司马尚。后三月，王翦因急击，大破赵，杀赵军（应为葱），虏赵王迁及其将颜最，遂灭赵。”（《卷二十一·赵策四·秦使王翦攻赵》）然而又只限于赵国后期，长平一战有无郭开依然未曾提及。

关于郭开，前人留下了不少诗句。

唐代周昙有诗云：“秦袭邯郸岁月深，何人沾赠郭开金。廉颇还国李牧在，安得赵王为尔擒。“（《春秋战国门郭开》）此处，诗人谈郭开谈到了“廉颇还国”，笔触停留在了长平之战以后。不知是不是也为不能确定那卖国贼是谁而苦恼。

北宋司马光也有诗云：“椎牛飨壮士，拔距养奇材。虏帐方惊避，秦金已闇来。旌旗移幕府，荆棘蔓丛台。部曲依稀在，犹能话郭开。”（《五哀诗·李牧》）

南宋词人刘克庄亦有诗云：“说客为秦谍，君王信郭开。向令名将在，兵得到丛台。”（《杂咏一百首·李牧》）

这两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同时提到了郭开，虽说他们这两首诗词是主写李牧的，但没有稍提长平一事多少有点儿耐人寻味。

还可以抠一抠王世贞的《过长平作长平行》。王世贞也许根本就没说郭开就是长平之战的内奸，这首诗仅仅是他在长平写的，并不表示在哪写就说谁谁谁是那个地方的什么什么。诗人的思维是跳跃的，联系到最后的“秦玺忽送东诸侯”，他提到郭开或者可以理解为是把秦后期的赵高与赵后期的郭开相提并论，着重写国家后期赵高杀蒙恬、蒙毅和郭开馋杀李牧。

翻开郭开仅有的一些档案，我们可以看到。郭开是赵悼襄王和赵王迁身边的红人，而长平大战时赵国君主还是赵孝成王，郭开当时混到了何种地步，能不能说上话还值得商榷。当然，我们并不排斥那种可能性。

或许这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只是便宜了那小人，害得赵国自毁廉颇和李牧两道长城，害得赵括年纪轻轻就不得不背负起整个赵国的命运，更害得四十余万将士饮恨黄沙，而他自己却趁着一把火躲到了史书的夹缝中，悠然自得地看着混乱的世界。苍天何其不公，赵国何其不幸！

二

长平之战，虽然“卖国罪”这顶帽子不能确切地扣在郭开身上。但千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有必要审判一下这个匹夫。

上面我们说关于郭开的时候提到了司马光和刘克庄，司马光有一句“荆棘蔓丛台”，刘克庄有一句“兵得到丛台”。二人在诗中都提到了一个地名“丛台”。那么“丛台”是哪里呢？“丛台”就是有名的“武灵丛台”，也就是赵都邯郸的象征。笔锋直指郭开谗杀李牧，致使秦国兵临邯郸，俘虏了赵王迁。《史记》有记载，“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言李牧、司马尚欲反。赵王乃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赵使人微捕得李牧，斩之。废司马尚。后三月，王翦因急击赵，打破杀赵葱，虏赵王迁及其将颜聚，遂灭赵。”

当年阮籍在河南荥阳广武山面对满山黄叶，浩荡天风喊出了一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但无论何时何地，英雄怎是小人的对手？小人得势，则必然英雄末路！

郭开其人，欺上瞒下，妒贤嫉能，为一己私利而卖国，为一己私怨而叛国，小人之心，毒如蛇蝎，令人胆寒。梦里，依稀见到了以下情景：

“堂下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启禀大人，小人姓郭，单名一个开字。历仕悼襄王、幽缪王两代君王，为赵国肱骨。”

“放肆！郭开小儿，当年你卖国求荣，让廉颇老不能还乡，空留一腔报国热血；又馋杀李牧，致使秦人兵临城下，俘虏赵王。尔这个鼠辈居然还口口声声自称为赵国肱骨，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天底下的卖国贼，无出其右，你真堪称卖国的楷模，秦桧的祖宗！

“而你这个败类居然还降了秦，并且投降得理直气壮。王敖问你谗间廉颇之事，你居说赵国的存亡是整个国家的事，可廉颇是你个人的仇敌。理由真是合理！为泄一己私愤，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真是小人的逻辑。你真可谓是古今中外第一小人也！

“我且问你，当年长平一战，可是你向孝成王进了谗言，换下了廉颇换上了赵括？从实招来，可是你？！”

“……“

“你看看我是谁？”

“啊，廉颇！”

“真高兴你还认得我，李将军，拉他出去剁了！“

“啊，李牧！“

“将军，末将请示，处死后，郭开匹夫的尸首如何处置？”

“分了，一块埋在长平故地永录一号尸骨坑的下首，不管当年是不是他，如今，让四十万将士的英灵来审判他；另一半埋在邯郸‘丛台’，同样让他受着国人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