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矢又来找我喝酒了,我无情嘲笑,“就知道喝喝喝!”只见他嬉皮笑脸,像只哈巴狗。
我和高矢是在大排档认识的。他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就趴在饭桌上。大排档老板摇醒他,叫他付账,当时我心里就在想,靠,又一个伤心醉汉,让我喝口酒压压惊。谁知道他倒是乖乖付账了,却毫无征兆地抓着隔壁桌的我,大声地喊:“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我大惊失色,醉汉竟知李白的《蜀道难》。再见面,我们就成了朋友。
高矢是扛煤气的,空的煤气罐大概17公斤,要是充满气,那就是32公斤左右。他常常笑我连个空的煤气罐都抬不动,我也常常鄙视他没品位,铃声都是什么《那一夜》、《香水有毒》、《秋天不回来》,他挑了下眉,得意地说,“你懂什么,多好听!”
高矢喝着喝着就开始沉默了,突然他说:“不喝了,他妈的。”我大笑,灵机一动说:“高矢,我和你打赌,要是你三个月内不喝酒,我就给你一千块,要是你喝了,你就给我一千块。”高矢眼神迷离,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计算,幽幽地说,“那我不是亏大发了。”我容不得他反悔,说:“就这么定,现在开始。”说罢,自己拿起酒来大口大口地喝,丧心病狂地哈哈大笑。气得高矢拿着手中的空瓶,试图谋杀我这个酒友。
“嘿,高矢,你为什么叫高矢?矢,屎,大便!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我老爸取的,‘矢志不渝’嘛,和誓言的‘誓’一个意思嘛,是不是很有文化!”高矢挑着眉毛,有些骄傲地说。
自那次喝完,我好久都没有再见到高矢了。手机不是忙音就是关机,他妈的,一定是躲在哪里偷偷喝酒,不想给那一千块。我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走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大排档。
当我快要把高矢遗忘的时候,他再次出现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尴尬,我看见他抬起的手又多了些疤痕,听着他说:“好久不见呀。”我假装镇定,深呼一口气,“好久不见。”
晚上,我们约好去他的小出租屋喝酒。酒过三巡,他说:“阿寻,我明天要走了。陪老爸回老家。”我顿了顿,“还回来吗?回老家后你能干什么?”“不回来了吧。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反正我力气大,没什么干不了的。”
他又像以前那样,挑了挑眉毛又说:“走之前还能和你喝酒。也算不错了。”
后来,他醉了,又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塞了一千块在他的背包里,钱里夹着一张纸条,“那三个月,我喝酒了,一千块输给你。”后来的后来,就是没有后来,因为我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在大马路上,他爸爸拿着菜刀追着他砍。那个会挑眉的少年,当时还不认识我。我看着他用尽他全身的力气,终于制服了他失控的爸爸。临近围观的大妈开始叽叽喳喳,“真惨啊,年纪轻轻就受这样的苦,你说他妈跟别人跑了,他爸怎么就疯成这样啊!”
少年带着他爸走了,人群也散了。
我和高矢也要散了,终于不用每次喝酒都我给钱了。
他妈的,我就是向雷锋学习的,做好事还要写在日记本上。
[作者: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