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现在在同一个城市。”

夜凉如水，我和烧烧走在天镇的江道边吹风。大冬天的在江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看起来像两个蛇精病一样。

烧烧盯着江面，上边映着一轮弯月，隔岸灯火阑珊，她笑道“谁知道呢，是吧。”

烧烧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他了。最后一面，大概就是中考完回学校填志愿的那天吧，她已经记不清了。

即便在同一个城市又如何？白水城那么大，而他……谁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他在记忆中的模样好似定格在了初一。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爱笑少年。

“就没想过会遇到他吗？”

烧烧摇头“遇到了又能怎么样?”末了又添了一句“不能怎么样。”

烧烧已经忘了见他的第一面，只记得当时他坐在她的后桌，上课的时候喜欢作弄她。揪辫子大概是所有男孩子的通病吧。不过当时的烧烧留的是学生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怎么喜欢上的呢？烧烧说不清，许是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坏坏的少年。而阿木自带混混属性，痞里痞气。

有次元旦学校开活动，阿木拿饮料泼到了烧烧的眼睛，烧烧眼睛火辣辣得疼。当时我就在烧烧旁边，我起身要去告老师，烧烧却拉住了我的手，她说怕他受到惩罚，毕竟他是老师很是头疼的学生。当时的我只觉得她傻，未曾想过，有一天我遇到那个人，也会如此傻过。

荔城中学算不上什么好学校，打架斗殴是常事，班里的女生喜欢拉帮结派，互相看不顺眼。

当时烧烧与我同班里的三个女生经常玩在一起，大家理所当然觉得我们是一伙的，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我们遭到班里女生的孤立。其实算不上孤立，毕竟我们也有五个人，还有几个玩的来的男生，乾就是其中一个，而乾和阿木关系不错。

烧烧原本是暗恋阿木的，可不知为何，暗恋被变成了明恋，总之，烧烧喜欢阿木的消息被传出了。我想，这是我们的错，因为有次我们聚在一起，让大家各种说出自己心仪的对象。青春期的少女，总是急于分享这样或那样的小秘密。烧烧将对阿木的感情全盘托出。

当时喜欢阿木的，不止烧烧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傻女孩。

我忘记事情的全部了，记得是下午的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阿琪突然带着一群女生找上烧烧。其实，看起来，阿琪不像带头人，反而像是被推上刑场的样子，但身后有人，底气很足，她说，要和烧烧谈谈，关于阿木。

当时我和烧烧在一块儿，有点懵。烧烧说，好。

当时她们在双杠那边谈话，我不知道谈话的内容，因为子鱼拦住了我，不让我过去。当时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脾气比现在任性急躁许多，子鱼拦住我是有道理的，毕竟我在也没什么用，何况有凛陪着烧烧。

谈判很失败，这么说，是因为阿琪最后放狠话说，如果烧烧还继续喜欢阿木，会找人揍她。

看着她身后混社会的女生，没有理由不相信，毕竟我们学校打架事件不少。更何况，这次事情摆明就是那群女生怂恿的阿琪。

那么阿木呢？

我已经忘记当时在课上，阿木是如何看着她们说话的。只是原本一起放学回家的人中多了一个阿木。

阿木说，既然此事是因他而起的，他自然是要护烧烧周全的。当然，此话不是和我说的，如何得知我已忘了。许是烧烧许是乾，总有一人说过的。这是唯一一次，我对阿木抱有赞赏。

但不知何种原因，阿琪的威胁迟迟没来。或是阿木，或是原本就只是狠话，又或是忌惮老师，毕竟都还只是学生，而我们人中，许多人遭老师喜欢，尤其是阿欣。

关于阿欣，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原本以为阿琪的举动会无意中撮合了烧烧和阿木，毕竟他们交集多了，电视上不老演着男主和女主经历种种磨难，男主一直护着女主成了患难之交，之后生出了情愫吗？但是我错了，感情的事情，向来无关风与月。又或许，烧烧不是女主。

烧烧向阿木告白了，凛是撮合者。那天我不在，只是后来听她们说起过的。

阿木拒绝了，或者说，阿木没有同意。

对烧烧来说，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但还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伤心。

之后的一件事情使烧烧脱离了我们的队伍，而我，向来胆小怯懦，自然是选择了利益的最大化。子鱼是事件的当事人，而凛却是借题发挥者。我想子鱼也是有私心的，虽然原谅了烧烧，可放不下心中的结，所以她没有阻止凛。但烧烧虽然看起来乖巧，实则桀骜不驯，她和凛杠起来了。我们站队，自然选了子鱼和凛。毕竟当时，烧烧是“错方”。

当时的矛盾很“激烈”，曾经说过“友谊地久天长”的人恶言相向，甚至拆毁了烧烧的自行车。阿木看起来，是站在了凛这一边，许是大家都在这边的原因，许是乾或是，阿欣。

总之，烧烧成了一个人。在班级里，她没有一个朋友，似乎是一个被孤立的人。但也不尽然，起码表面上，她和一些不喜欢我们的女生，还有其他无关此事的男生，都相处得不错。

烧烧和凛还是起了正面争执，我不在，只是后来听说，阿木踹了烧烧。至此，我对阿木的好感全无。我知道阿木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对喜欢他的阿琪放过狠话，但是对于打女生这件事，我很鄙视，即便当时大家都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经年后烧烧回忆起这事，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恨还是不恨，若说恨，怎会还喜欢，若不恨，怎会于怀?

和烧烧关系的缓和，在于凛的离开。一方面凛不想学了，初二开始就没来学校，另一方面，凛强势的性格，我们着实受不了，内部矛盾越积越多，最后还是激发了，大家不欢而散。

阿木还是一直和我们同程回家，至于那件事情有没有道歉我不知道，我估计他的性格是不会的，但我也知道，烧烧心里肯定早原谅他了。

初三烧烧生日的时候，阿木送了烧烧一本她心心念念的书。

当时烧烧在看家里的店，阿木骑着单车从门外经过，一声清脆的车铃声，烧烧抬头。烧烧有些惊恐，惊的是他竟然会来，恐的是怕家里人发现。

那天夜色如何，烧烧早已忘了，只记得巷口的少年将书本偷偷塞给她时的心跳声。

之后，便没有之后了，阿木没有继续学业，他和烧烧的交集，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我和烧烧考上了天镇中学，所有人都不看好烧烧，可是烧烧就是有一股劲儿，她想做的事情都会全力以赴。

高二时我和烧烧同班同桌，相依过了两年，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了许多尘封的往事。我原以为，阿木不过是烧烧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和许多现在不再联系的初中同学一样，却不料他在她心里住了许久，是一个现在提起还会微微心颤的人。

高中三年，烧烧再没见过阿木，而我们班散如沙粒，更是不可能有同学聚会聚餐。

高中毕业，烧烧去了泉水城上大学。

听阿欣提起，阿木现在似乎也在泉水城。我和烧烧讲了，我说，你们或许能遇到，她很平淡，她说，遇到了又如何？是啊，又如何？

后来烧烧和我打电话，她说，自从我和她说了那件事，她上街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

我调侃她还放不下。

她却说，没有看到阿木，却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形似笑然的人。

我沉默了，他不会在泉水城，我知道的。可我还是希望是他，因为泉水城总比A市离我近。

我笑了，我想我明白烧烧了。

你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你就在我心里的一角，即便日后有人住进来，占据了我心的全部。你仍是记忆中明朗的少年，占据了一缕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