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这首歌,每次听来,都会使人内心澎湃中夹杂着苦涩。虽然,这是首情歌,一首情谊满满的情歌。透过蔡琴的低沉的嗓音,能够感受到当一个人为了生计而远走他乡,送别时的场景。这首歌,是一首传统民歌,蔡琴在做《在那银色月光下》演唱会时将其收入,其中还有大量的民谣歌曲,都是非常的有味道。而在她这首歌中,每每想到的不是情哥哥,而是一场发生在三十余年前的故事。在那个独特的历史背景下进行着的故事
20世纪50,60年代,对所有来自乡村的人来说,都承载着太多的回忆,北方以河南,山东为最,因为自然灾害,很多人被迫着背井离乡,去往他乡去寻找活下去的可能。有的人向东出了关,走向了人迹罕至的北大荒;有人向西出了关,走向了荒漠凄凄的大西北。在我所生活的记忆里,舅舅便走向了东北,并在叫做黑河的地方落了根,安了家,一生难回几次老家,多亏了交通条件的改善,才在姥姥走的时候能够从千里之外赶回,尚能在老母亲的坟前掩上一捧黄土。而一个向西的亲属,却没有这么的幸运,她在那个年代随从丈夫行走他乡,到底再没能回来,姥姥生前有一次问我,她还好嘛?我默然无语。姥姥却潸然泪下。她的姐姐,一辈子从三十多岁便分离,此后再没有见到的姐姐,就这样去了。
她就是姨姥姥,姥姥的亲姐姐,她们是在小的时候,一起吃过苦,挨过累,承受过地主家严苛地租压制的姐妹。姥姥一共姐妹五个,颇合当时的大社会背景下,各家各户人口多的状态。没有儿子的太姥爷,把五个女儿养大,张罗着出嫁后,身体仍旧硬朗的多,一直到九十多岁终老。其时这位二姨姥姥已经离家去了宁夏有二十年之久,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太姥爷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八岁。那以后姨姥姥未归,一则年老体弱,一则路途遥远。从宁夏到山东的距离,在当时的车程,大概最短也需要两天多,还需要转车,这对于一位老太太讲太艰难。所以,就连这样一次可能见面的机会,几位姐妹仍旧没有见到。在那个时候,一次的分别,可能是一世的别离。姨姥姥随着夫家带着儿女本是往更西的地方走的,但车到了宁夏,就突然决定不走了,于是在一个叫做石嘴山的地方落下了脚,依傍着煤炭开采的便利,安居了下来。多年后,我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替妈妈和姥姥看看我这位年迈的姨姥姥,像所有久别重逢的老人一样,一见到我,便如孩童般泪如雨下。姨姥姥已是枯瘦如柴,两眼装满了泪水,拉住我的手便说:你是带我回家的?听完后我的泪水如雨下,身边的阿姨,她的女儿,轻轻的回答妈妈的说:她是兰英的闺女,来看看您。您老呀,就在这吧,老家里没吃没喝的,回去还挨饿呀,老家啊,咱就不回去啦。
姨姥姥孩子般望着我,嘴里仍旧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知道,她想要回的家,是根植在她内心里几十年的家,也是她终将回不去的家了。
兰英是我妈妈的名字,这位阿姨,比我妈妈年长几岁,小时候,在没有随她的爸爸妈妈离家前,还和我的妈妈一起玩耍,所以两人一直比较亲。
也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在这位阿姨二十几岁成家有了孩子之后,便接妈妈过来帮助她料理家务,那时候的妈妈才十七岁,一个本应在校园里,却因种种原因连夜校都没有读几天的年纪。在宁夏的三年,是妈妈开始学习识字的三年,每天在阿姨上班后,她在家里收拾完家务,便对着收音机,对着字典,一个个的学习识字,阿姨每天下班后,也会教妈妈识读一些。在这样的情况下,妈妈竟然识读无碍了,所以,在那些离乡背井的日子里,因着文字的陪伴,妈妈也没有感到孤单,而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阿姨再忙碌不过来,也留也不住了。
姥姥催促着妈妈回家。
妈妈并不是姥姥最大的孩子,却是最大的女儿,因着多方面的考量,她并不赞同妈妈在外乡找对象,一味要让妈妈回老家找婆家,甚至在多年后,妈妈还因为这件事而对姥姥心有抱怨。
有时候我还会因为这件事给妈妈开玩笑说:如果你当年客居他乡,是不是咱们也成不了娘儿俩?
每每此时,妈妈总是笑我瞎想。而我知道,那段生活给她带来深深的影响,比如:精神的遗世独立;比如近乎洁癖的爱洁净;比如坚持读书的重要性。
小时候时常会抱怨妈妈对我和弟弟严苛,不让弄脏了衣裤,不让坐地上,不让随手扔垃圾,在当时的乡下,有这样的行为稀松平常,而妈妈却极为坚持,谁的衣服脏了,回家准是狠狠的批评。在全村没几个人读书的情况下,她坚持着把我和弟弟送入了大学。在广大孩子们野蛮生长的时候,妈妈在每日三餐最简单的饭食中,注重着我和弟弟的营养搭配。也是这些“穷讲究”让我逐渐领会了妈妈的内心独白。
几代人走过的西口,是因为生活迫于的无奈,不知道多少的故事,在大时代的小人物人生舞台上演,那曾经走过的西口,如今化成涓涓的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