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进九月,我收到了老陈的结婚请帖。手中精致的红色请帖,喜庆又张扬。我不禁嘴角上扬。现在的老陈已变得成熟稳重,但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年少的模样。
我和老陈是高中同学,老陈全名陈浩南。但他身上却无丝毫古惑仔的气息,与那个陈浩南相差甚远。所以但凡听过他名字的人都会很震惊,再看他人就更震惊了。他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尴尬,更喜欢我们叫他老陈。陈浩南这名字是他爸取的,他爸倒是有做第二个陈浩南的梦想。可惜,还没完成这个宏伟的梦想就进了牢房。原因是他把别人打成了植物人,十五年后才能出狱。
我叫林一航,他们都叫我阿航。至今我依然觉得这个称呼不够爷们,我比较喜欢大家叫我航爷。
大概每个人年少都有一个崇高的梦想。我高中时梦想做一个专门写悬疑恐怖故事的小说家,有着万千粉丝,成为悬疑界的一哥。我为此做了六七年的努力,看了许多相同类型的书。
大学一毕业,我租了一间廉价的房子,除了每日去图书馆查找需要的资料或者饿得不行了去外面买点粮食之外,我都发奋图强地写小说。
写了一本,拿去杂志社、出版社,却都被拒绝了。我依旧坚持不懈,继续写第二本、第三本……
没多久,我差点死在了出租房。最后还是季少救了我,介绍我在他的公司上班。有一次季少开玩笑,说:“阿航,你准备怎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呀。”
我姑作深情地说:“救命之恩,我林一航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了。”
季少听了这话差点吐血,这也以至于以后几年兄弟们都找到伴了,我还一直孤身一人,季少特别担心,怕我想不开或者真喜欢上他要缠着他一辈子。
季少名季九光,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他爸是个大老板。季少年少的梦想是能够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她。季少这么优越的身份,本该吸引很多异性的喜欢,但没能。因为他长得太丑了。但这个梦想,长大后终于如愿以偿。
长大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季少身边美女如云。由此,我悟出了一个大道理。钱是个好东西。只恨我是男儿身,不然我也要和季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于是有一天,他的母亲来找我,凌厉地说:“你和我儿子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吗?给你钱,从我儿子身边滚开!”然后鄙视地把500万甩到桌子上,就算甩到我脸上也没有关系。我都会毕恭毕敬,装作十分礼貌的朝他母亲微笑,说:“好,阿姨。我这就滚的远远的。”
多年后,我吸取了以往的教训。一边在公司上班,一边写小说。在网上发表了几篇小说,有短篇的、长篇的,但始终是个不入流的作家。可我爱我的理想,虽然它养活不了我。
高中时有个兄弟叫邹佳明,我们都叫他小明。他的梦想是成为超越王后雄、薛金星、曲一线的人,编出各种各样的教辅资料,毒害一代又一代中国学子。25岁时,他和一个重庆女孩结婚,在深圳开了一家重庆火锅店,生意蛮红火的。
老陈年少时,爱穿白色的衣服,一双黑亮的眸子,有人不谙世事的小眼神,长得高高瘦瘦的。明明他和我们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我们有时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智商。我曾无数次问过老陈:“老陈啊,你有什么梦想没?”
他想了想,说:“没有。”
那个时候,老陈确实挺迷茫、混沌的,直到他遇见了她。
那是一个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们兄弟结伙去网吧打游戏,老陈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陈爸的原因家里赔了不少钱又全靠母亲撑起,负担很重。但拗不过我们,因为老陈打游戏确实很屌,他加入我们,百分百赢。当时季少又豪言说请大家,我们便一同去。
那天打游戏简直势如破竹。老陈旁边一初中生目睹了他熟练牛逼的操作,还有许多稀有装备,缠着要拜他为师。老陈只好同意。
过了两三个钟头的样子,一个短发,有点婴儿肥的女生走进网吧。她看了看那初中生和老陈,眼睛里盛满怒火,走上前一把揪住那初中生的耳朵,教训了几句,又责骂了老陈几句,很是难听。那个女生都没有给老陈解释的机会,便拽着他弟弟走了。
我记得那天回家的路上,老陈一路心不在焉。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和我们说。我们安慰了他,为他打抱不平。并不无作用。只是后来放学的下午,他不同以往回家而是跟着我们去网吧。我们特别高兴,有了老陈的加入,完全不需要担心打不赢对方。那个初中生还是经常来。他叫赵宇扬,比我们小3岁,14。在附近的一所初中读书。
我们打趣他:“那天你姐姐那么凶猛的来找你 ,你还玩?”
他无奈笑笑:“没办法,我不是块读书的料,一看书就犯困。”
他姐姐叫赵倩雅,十八岁。因家庭负担不起两个孩子的学费,被迫初中毕业就在外打工了,挣钱给患病的妈妈治病,给弟弟读书。
赵宇扬偶尔感叹,说:“当初就应该我去打工,我姐留下读书。”
可有些事没办法,他当初年纪尚小,作为长姐的赵倩雅只能牺牲自己。生活就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你不够强大,或许只能放弃梦想,被迫生活。每个人都有梦想,但我们常常忘记赋予梦想价值。只可惜这个道理,我们很久以后才懂。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老陈和赵宇扬的师徒关系越来越深厚。赵宇扬这个徒弟也是非常忠诚的,常把老陈的话奉为真理。
端午节,赵倩雅好不容易休假,又跑到网吧来捉赵宇扬了。
赵倩雅好似使出浑身力气,朝赵宇扬身上重重打去。她眼眶红红的,夹杂着愤怒,更多的是失望,声音几近颤抖,说:“阿扬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以为我和爸挣钱很容易吗?妈妈常年病重,每年需要大量的医药费。我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供你读书,我容易吗?我为的是什么?你个臭小子!你以后就在网吧呆着吧,和这群狐朋狗友一起……”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恨恨地看了看老陈,接着就跑出去了。
赵宇扬眼眶里满是湿意,忙追上去安慰老姐。老陈也急忙出去了,我们一脸蒙逼。
他们追上去的时候,赵倩雅正呆在一颗古老伟岸的树下哭泣。她看着赵宇扬怒道:“你来干什么,不在那玩你的宝贝游戏了?”
赵宇扬十分悔恨,说:“姐,我错了……对不起。我之前一直太不懂事了。”
老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好久,赵倩雅不再生赵宇扬的气了。她上前用力捶了捶老陈的肩膀,眼睛里满是讨厌:“下一次,我要是再看见你带着阿扬去网吧,就不是现在这点教训了。”
老陈毫不畏惧,说:“我只是在网吧认识了他,他缠着要我收他为徒弟。是,我是带他打了游戏,但我有信心帮助他考上一个不错的高中。”
老陈说那句话绝不是在吹牛,这种话若是没把握,他不会说。他是我们的老陈。即使和我们一起天天打游戏、上课睡觉,成绩还是可以名列前茅。但我们都不能理解他什么要这样,不是给自找麻烦吗?
那是很久以后,我们再次谈论过往,老陈说他依旧忘不了那个黄昏,忘不了赵倩雅充满泪水的眸子。
那个时候,离我们高考仅有一年零一个月。老陈每天放学几乎都会去赵宇扬家辅导他学习。赵宇扬做题,他也做题。赵宇扬不会的题目、知识点就问他,然后他细细地、慢慢地讲给他听。偶尔赵倩雅回家,就聊几句。偶尔,他们三人也会闲暇时间出去玩一会儿。再过一段时间,赵倩雅放假回家,老陈会特意骑自行车去接她。她就耐心又满怀欢喜地等待他。
同时,季少、小明还有我也收起心来学习。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永远无法重来。我们必须迎接生命中的每一次挑战,不可以输。
有一次,我们三个人缠着问老陈,穷追不舍,问他是不是和赵倩雅在拍拖,他坦言说没有,脸却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我们几个就催他告白,想出好几个自以为浪漫死了的招式。
那一年的圣诞节,老陈和赵倩雅去看了场电影。回家的路上,灯火昏黄。老陈犹豫了好久,终于牵住了赵倩雅的手,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后来,老陈回忆这件事,他说,他当时多希望那条路长得没有尽头,而年少的欢喜也可以绵绵不绝。但我们当时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是会变的,无法避免。
第二年的四月,老陈终于说出了他的梦想。他想去厦门大学读书,因为赵倩雅喜欢厦门,她想以后去那个城市生活。
高中最紧张的那个学期,学校突然实行放月假。为的是有更充分的时间复习,备战高考。老陈就每隔月底放双休假去赵宇扬家辅导他复习,赵宇扬的学习成绩有了很大进步。他和赵倩雅见面的时间比以前还要少。我记得,赵倩雅送了两次鸡汤来学校,让我们全班人羡慕不已。
八月,老陈不负众望被厦大录取,我则去了武汉,季少去了他爸所在的那个城市,一边读书,一边学习打理公司,小明去了更远,在长春。赵宇扬也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次重点高中。
老陈去厦大读书的那一天,赵倩雅请了半天假,去火车站为他送行。她送给老陈一条亲手织的围巾、一盒巧克力。多年后,围巾旧了,那盒一直不舍得吃的巧克力也早已经熔化。好多我们想要一直保留珍藏的东西都变了样。
老陈大学的时候照样很拼,除了上课、去读书馆温书就是去兼职。做过家教,也在学校食堂卖过早餐。他说要努力挣钱为母亲减轻负担,也想早点在厦门买间不错的房子。
那个时候,手机尚未普及 ,联系一个人很不方便。老陈按照约定写过几封信给赵倩雅,但一直没有音信。老陈想,或许她很忙吧,反正到时一见面什么都好说。每当看到好吃的好玩的,老陈都会想到她。老陈攒钱买了一条hellokitty形状的银项链。他想,等他在厦门买了一套房就向她求婚,他会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给她幸福。
终于挨到放寒假,老陈一回家就跑到赵倩雅家去找她,发现那套房子已经换了主人,装修得也很华丽。老陈怎样也没有找到她们,他忽然有一种可怕的直觉,因为当你怎样也找不到一个人时,只有可能是他在躲着你。纵然这样,老陈还是想要找到赵倩雅,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为什么她要躲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第二年的清明节,老陈提前请假回来,去了赵宇扬的学校。可是赵宇扬似乎并不想要告诉他。他说:“师父,之前的一切都谢谢你。因为你,我才考上这所学校。但……”他迟疑了一下,似乎下定决心,继续说“我姐的事,你不要再过问了,不会有结果了。”
不会有结果了。听到这几个字,老陈眼中浮现出一抹悲伤。“我只想见见她。”
语气很轻又固执,可是没有人听他讲。
或许是命运不忍心让老陈继续欺骗自己,赵宇扬放学后,他姐来接他了。老陈就走在赵宇扬身后没多远,他快步跑过去,喊道:“倩雅。”
那个背影怔了怔,她终究还是缓缓转过身,说了身“嗯。”简洁明了,就像两个人故事的结局。
他知道她之前故意装作没看到他,可是一看到她熟悉的模样,柔情便涌上心头。虽然她变了,成熟很多,穿着也不同于以往的朴素。
老陈强忍着半年多的想念、久久寻找不到她的失望、难过和愤懑,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说:“最近好吗。”
简单的一句问候却包含了很多。
“挺好的。”她说。
见到她之前,老陈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可现在,他竟不知说些什么。他望着赵倩雅不再清澈、变得复杂起来的眸子,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一会儿,他叹息一般,缓缓开口:“你好像变了。”
“是,”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接着说:“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们先回去了。”
“不。”老陈固执地说,“好久不见了,倩雅。我们……我们去吃顿饭吧。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吃西餐的吗?吃了再走,好吗?”
赵倩雅看着他,看了好久。终于她说:“陈浩南你这又是何苦。我自认为我们互不相欠。”
“我和别人在一起了,不久就会结婚。”
“倩雅,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吗?”老陈语气带着痛苦,近乎哀求的说:“我已经很努力的挣钱了,等我毕业不久,在厦门我们会有一套房子。到时l我们会很幸福快乐的……”
她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可是我不想要等待,只想要现在。而现在,你什么也给不了我。”
“那爱情呢?”
“没有,陈浩南。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何来爱情。”最后她的声音变成讽刺“你以为给你织条围巾、送你一盒巧克力,然后再看一场电影。就是在一起了吗?你以为这就是爱情了吗?”
老陈低着头,像一头困兽。或许每个少年都会这样,在一个不再喜欢你的人面前苦苦挣扎,认为或许下一秒,她就会回心转意。只是如果感情真的能够这样,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他说:“是,我以为是的。我以为至少我们是互相喜欢过的。”
她讽刺地笑了笑,说:“陈浩南,你这么聪明。感情上为何如此天真。所有的所有都来源于我对你的感谢。谢谢你对阿扬的帮助。”中间一行话,她一字一句的说,像是在强调什么。
“他对你好吗?”说话的人说出这句话像是使出了浑身力气。
可没有回答,她走了。四周只有风在浅浅低吟。今天见到她,老陈以为所有的辛勤寻找都没有白费,到来却都是竹篮打水。好在,他终于没有借口再继续欺骗自己。
原以为失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消沉几天,然后重新再爱。可当自己亲身经历,却发现原来一切是那么的难。
老陈消沉了。他还是会该上的课去上,但总是无精打采,心不在焉。不上课的时候就在宿舍打游戏,睡觉。现在的他忽然间不知道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以前他是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让赵倩雅过上她想要的生活。那现在呢,为的是什么?
然而生活还在继续,像是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永不停歇地运行。他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停下脚步。
我们三个人去找过老陈,约他出去疯玩,旅游什么的一点用也没有。甚至我们介绍了新的女孩给她认识,比赵倩雅漂亮多了,性格也很可爱。可没有任何作用,出去玩他根本不和我们一个频道,外出旅游更是拒绝,对所有的人和物一点兴趣也没有。
新欢帮不了他,大概只有时间了。或许只有承受许许多多的痛苦,我们才会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第二年秋天,老陈请假回家。不是为了赵倩雅,是他爸。陈爸出狱了。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下着蒙蒙细雨。老陈和他妈去接他出狱。陈爸变了也老了,不再年少轻狂、放纵不羁,眉眼柔和许多。
回家的路上,陈爸、陈妈聊了许多,说着说着,陈妈哭了,陈爸眼睛也湿湿的。
陈爸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春华、浩南啊,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俩。我是个失败的丈夫、父亲。我当年太过自大狂妄,只顾自己,只顾威风想当大哥,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非但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俩,反而连累了你们。让你们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啊……”
陈爸说了好多,最后终于哭了。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像孩子一样。
老陈对于父亲出狱,分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毫无感觉,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来安慰他。
陈爸进监狱那年,老陈5岁。老陈对父亲的记忆很少,只记得他和妈妈总找不到他人。偶尔道上的人找到家里,让他恐慌。陈爸带他去游乐园玩过一次,那是这些年他对父亲最快乐的回忆。
老陈曾亲眼看着爸爸被警察带去监狱,眼中有失望和淡淡的恨意。这些年来,别人都有父亲关爱,他在哪呢?他去了监狱,因他打人还赔了高额的费用,家中一贫如洗。可是这些年来,老陈也还是会想他。
其实老陈和赵倩雅家境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更差。大概这就是她放弃老陈的原因。赵倩雅不敢拼搏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和一个有钱人结婚。但老陈不同,他很优秀。他完全可以靠自己变得强大,得到自己想要的。
这三天假,老陈一家去过镇上许多地方玩。陈爸带老陈去钓鱼、看电影,也去动物园、游乐园玩。他感叹当时的那个游乐园已经变得那么大了,而他的儿子也长大了……
陈爸在弥补、也在做好父亲、丈夫。他回来,陈妈轻松了不少。
最后一天假的中午,老陈把东西收拾好。他把这些年兼职的钱给了妈妈,建议妈和爸可以开个早餐店过日子。
老陈忽然想清楚了很多,赵倩雅终究还是无缘了,但值得他珍惜守护的还有很多,比如这个家、比如兄弟、朋友。黑夜虽然漫长、让人感到恐慌和无助,但白昼总会来临。我们终将要学会和旧人旧事告别,才能更好的去迎接新的人、新的事物。
下午,陈爸坚持要送老陈。路上两人没有说太多的话。
火车站等候时,老陈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白了一些。他没有十五年前那般意气风发,他像这世间万物,也在老去。老陈心中一阵酸楚,过去的已经过去,无法挽回,父子俩已经错过了十五年。
他终于还是踏出了那一步,他喊了句:“爸。”
陈爸听了这句,不敢置信地回头,眼中满是喜悦和惊讶。
老陈又喊了句:“爸。”接着他说:“火车就快到了,你先回去吧,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和妈”
陈爸扑上去抱住儿子,眼中全是喜悦,他双手有些颤抖,声音哽咽:“好,浩南。你终于肯原谅我了。爸爸等这句话很久,我好开心。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老陈同父亲一齐流下了泪水,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哭。
老陈重新振作了起来,好像一夜长大。他不再兼职,把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为英语四级考试和考研做准备。
我们四个人,有空就聚在一起。吃个饭,分享一下生活中的乐事,吐槽讨厌的人和事。也像年少一样,在一起打游戏。生活好像过得越来越快,我们的回忆也越来越多。很多伤心快乐的事就真的这么过去了。
十月,我穿的很正式去参加了婚礼。现场人并不多,有男女方的家属、亲戚和朋友。终于,我们四个人又聚在了一起。岁月在彼此脸上都刻下了痕迹,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们还是那样,满腔热血,一如少年。
老陈戴着一副圆眼镜,身着西装,更显一股绅士风度。成熟稳重,也依然保留着一股少年意气。小明吃自家的火锅胖了许多,妻子也是有肉的那种,甚是可爱。季少正在和一个女孩拍拖,也带了过来。我大三那年谈过一场恋爱,最终无疾而终。至今未找到合得来的。
我看到了老陈的伴侣,徐璐瑶。中分,一股海藻般的长发,衬得整个人很有生气。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性格热情又可爱。
老陈没有在厦门买房,而是买房在了故乡。这样可以多陪陪爸妈,徐璐瑶也很赞同。生活终究没有亏待他,错过赵倩雅,最终和徐璐瑶相守,想来余生也是蛮有趣的。
那天玩得蛮开心的,婚礼不算无聊繁琐。最后,我们七个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聊将来和过去。杯子碰撞在一起,好像几人的心也在互相拥抱。什么都可以说,什么也好像说不完。我甚至觉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我们还是会敞开心扉地聊下去。
徐璐瑶那天对我说,“改天介绍几个女孩给你认识认识啊。”
我终于没有拒绝,笑着说:“好。”
我想,我也应该去寻找一个有趣的人来度过这接下来的人生。
我没有告诉大家,十二月的时候我在家乡的街上遇见了赵倩雅。倒是她先和我打了声招呼:“嘿,你好啊。”
我也笑了笑,礼貌的说:“嗯,你好。”
“天气很冷,去奶茶店喝杯热奶茶吗?”
我觉得她好像有话对我说,便点了点头。
她点了杯咖啡,我点的是红豆奶茶。
“咖啡很苦,不要加糖吗?”我询问。
“不用了。”她柔柔地笑,眼中却闪现出片刻悲伤,说,“加糖也只是掩饰了它本身的苦,生活也是苦的,却没有什么可以掩饰。”
她突如其来的言语,我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只得安慰着她说:“总会苦一阵子,熬过去就好。”
“嗯,你说的对,谢谢你。”
“没事,你现在过得好吗?”我随意问了句。
“挺好的。我妈病也治好了,阿扬不久也快要结婚。生活平淡,但很真实。只是,偶尔还是会回想过去。人生总是有遗憾的,对吧?”她抿了一口咖啡,对我说,带着笑。
我“嗯”了句,沉默了一会,看着窗外,街头人来人往,有老人、小孩还有少年。每个人都在以一种速度成长,没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
思绪好像飘了很远,终于,我转过脸笑着看她,说:“你一个人出来吗,怎么没和你丈夫一起。”
她看似轻松地笑着说:“我们,两年前就离婚了。”
“为什么?”我很疑惑。
“不合适。虽然他给了我需要的——钱。我妈治病、开刀的医药费和手术费,还有我弟的学费也都是他付的。他对我家人也很好,可我却没有办法喜欢上他。”
彼此都沉默了好久,桌上的奶茶变得温热。
赵倩雅双手握紧,略有迟疑地开口:“他过得好吗?”
我只觉得,说了那么多,只有这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要说的吧。
“嗯,他很好。国庆的时候结了婚。”
她想了想,小心且带着几分请求,说:“我可以看一下他们的照片吗?”
赵倩雅接过我手机,认真仔细地看他们的照片,眼眸中有喜悦:“真好,真是天作之合。”
她用食指指腹认真抚摸着老陈的脸,一遍又一遍。她说:“变得成熟许多呢?很有男人味。倒没有辜负我以前喜欢他,祝他们幸福。”
她笑靥如花,可我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那一抹难过。我思索着,终于开口,尽管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重头再来,你会等他吗?”
…………
几周后,圣诞节的前一天。老陈给我打电话。“阿航,瑶瑶介绍了个女生给你认识。安排在明天圣诞节,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我十分自信地回答“放心好了。我一定展现出我的全部优点,让她对我欲罢不能。快把她联系方式发给我吧”
老陈在那边简直无语,说:“好。只是你确定用这个成语没用错?”
第二天下午,我精心选了件衣服穿上,又让人看上去我只是随意的穿着。
这次的女生倒还挺合适的,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我们看了场电影、去游乐园玩,还带她去我们镇上最有名的小吃街。她吃遍了整条街的样子,多年后依然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得知她也喜欢悬疑恐怖小说,斗胆拿了我的处女作送给她,倒没和她说是我的。
没多久,她就看完了,还认真做了评价。她说很好看,问我还有没有。
我便陆陆续续把出版的都送给她看,没出版的便复印好给她。
有一天,她约我出来玩。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和我说,她很想见一见作家容与。
我眼眸顿时都亮了,好像住着小火苗。“真的?”我问。
她认真又期待地点了点头。
已经是第二年的圣诞了,离我认识她已经一年。我又约她出来。这天下了鹅毛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纯洁美丽。
静安站在一颗梧桐树下,兴奋地冲我招了招手,喊道“阿航,我在这里。”
我看到她灿烂的笑容,觉得温暖许多,情不自禁地笑了。我忙跑过去,从怀里拿出在家里热好的牛奶给她。
她接过来,会心一笑,甜甜的说:“谢谢阿航。”说完忙把牛奶打开,尽兴地喝了一口。
喝了几口牛奶后,静安凑到我耳边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我认真起来,忽然很紧张。大冷天,手心竟有些冒汗。
我清楚的听到她说:“牛奶好甜,像阿航给我的感觉一样。”
身为27岁的大老爷们,我的脸居然很怪异地热了起来。我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她把脑袋埋得很低很低。
我摸了摸她的头,右手搭在她肩膀上。动作自然,好像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我们慢慢地在公园散步,周围都好寂静。我们都很默契地没说话,但一点也不尴尬。我只觉得胸口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好像有蜜溢出。
过了会,我缓缓开口:“其实我就是容与。”
她一副开心的样子说:“真的啊,好厉害诶。”
但我总觉得怪怪的,满脸疑惑地盯着她。
她被我盯着看了好久,心虚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反而被吓了一跳:“不会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璐瑶是我表姐,我上一次出差了,婚礼没能来。出差回来的时候去了表姐和表姐夫的家,看到了婚礼那天拍的照,便看到你。她当时正在为你找对象,我就毛遂自荐了。嘿嘿。”
这也能毛遂自荐?我说:“你看我一眼 就要和我处对象,也太随便了吧。”这丫头,万一那天要找对象的不是我,她是不是也会毛遂自荐?我心里想着,还是没说出口。
“什么呀。”她解释,“你还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呢,就答应了。这不随便?”
我一脸尴尬,笑了笑。
“其实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看过你写的小说了,一直喜欢到现在,后来我还关注了你,你总发些生活照、分享些生活趣事、没事讲讲笑话,逗极了,也好可爱”
虽然如此被人迷恋,我很高兴,但她的有些行为我还是无法理解。“你怎么一开始见面时不告诉我这些呢。”
静安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你呀。”
我生气的看了看了她,居然有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但我的心里却觉得很高兴。我使出一点力气撅了下她脸颊。“臭丫头!”我说。
她用她的小拳头捶了捶我,说“是,那我就臭你。”
我们在公园的亭子旁堆了个雪人,雪白雪白的。
静安俏皮地问我:“是不是很可爱。”
“是,像你一样。”
“算你有眼光。”随即她满意又得意地哈哈笑。
她坐在凳子上休息,双手捧着脸,眼睛亮亮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等她说话。
马上,她就一脸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航,你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我看着她的笑,感觉有什么要发生。“好啊。”我说,“什么歌啊?”
她一脸期盼地看着我,笑得璀璨夺目。随即又把头埋得很低,不去看我,小声又假装随意的说:“今天你要嫁给我。”
我深思熟虑了会,十分肯定地说:“好”
我已经找到了能够和我相守一生的人,她可爱极了。有她在,我一定会非常快乐,生活也一定会非常丰富有趣。
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有人选择暗恋,也有人选择勇敢的去追求;有人移情别恋,也有人从一而终;有人选择暧昧,也有人选择倒追。有人为了喜欢的人努力去变成更好的自己,就像老陈。有人却不得不因为生活而放弃爱情,就像赵倩雅。
我记得那天我问她,“如果从头再来,你会等他吗?”
她无奈地笑了笑,说:“不会。我等不起他。我过着贫苦的生活,生病的母亲急需开刀医治,弟弟也需要学费。我拿什么给我母亲治病,拿什么供我弟读书,又拿什么等他呢?”
在这个世界,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发愁。大部分人往往都必须失去什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不要着急,你总会得到你想要的,也总会遇见对的人,你要努力。
当你足够好,也会遇见那个同样好的人。 他会穿过夏天的风和秋天的栅栏后来到你的身边,用一生去拥抱你,让你原谅一切被生活刁难的曾经。他一定是个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