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参商十一

距辰王府喜事，已半岁有余。

林潼和宁烈远赴西北时候还是花开正好，而此刻，坐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的落叶，颜清扬觉得心头闷的紧。深秋时节万物萧条，食欲也跟着下降许多，白衣下身形又消瘦了许多。侍女在一旁站着，从前还劝劝自家王妃不要老是在风口坐着，只是劝的久了，慢慢也就不劝，陪着自家王妃看着风景。

“琉璃，看着日子，应是快落霜了吧。”颜清扬抬头看着天，问道。

“回娘娘，快了。”身后的侍女颔首，琉璃自是她的名字。

“西北哪里，怕是已经下雪了。”颜清扬眸间迷离，看着天上如纱般的云彩，神思缥缈。

林潼她，很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呢。

琉璃不语，她知道，王妃是想武神大人了。

“从前不觉得，怎的日子过的这样慢。”颜清扬勾了勾嘴角，却牵不出半分笑意。

“武神大人也是，明明与娘娘关系那么好，怎的去了这么久，竟是一封问安的信也不曾有。”

“许是战事吃紧，顾不上吧。”颜清扬叹了口气，“她可比不得咱们，想赏花就赏花，想看云就看云。肩上挑着江山百姓的人，怎么有心顾上儿女情长。”

琉璃不语，她自是听不懂这些的。她只知道，自家娘娘牵挂武神实在牵挂的紧，每月武神寄回来的信都被好生收着，也只有每月一封的信，才能换来辰王妃难得的安眠。

“琉璃，你去将我榻上未绣完的帕子拿来。”

“是。”琉璃领了命，不多时候，捧着一个撑了白绢的布撑子和一排深浅不一的翠绿丝线过来。

“娘娘绣工真真是一顶一的好，饶是蒲草这种平凡之物，到了娘娘手里也是出了神。”

“你这丫头，真是嘴甜。”颜清扬接过布撑，嗔道，“这哪里是蒲草，是一束蒹葭。”

“蒹葭？”琉璃歪了歪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嗯，倒也不算太朽。”

琉璃呵呵笑着。

一个帕子绣好的时候，颜清扬抬头看见高以君低着头走进院子里，方觉着今日早朝似乎比平日里久了许多。颜清扬将布撑递给琉璃，起身向高以君走了过去。“王爷今日回的晚，可是早朝有重要的事情吗？”

“嗯。确实有。”高以君点点头，“宁将军上了封奏折，说西北大捷，不出多久应该就回来了。”

“那可真是好事。”颜清扬眼中荡漾着星辰，似天上的云也轻快了几分。

“还有一件事。”高以君握了颜清扬的手，“宁将军的奏折里还说，这次出征，武神立了大功，二人也生出些情愫，所以希望陛下可以为二人赐婚。”

颜清扬眸间一滞，心里某个地方似乎塌了个缺口。“林潼和宁将军么。倒也是不错，天作之合。”她笑着，低了头，“算起来，林潼也是该出嫁的年岁了，女孩子家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好。只是王爷……”

“无妨，武神可以有个好的归宿，我也欢喜。”

颜清扬点头，不在言语。

可眼角总是有些潋滟水光，勉强撑住。

林潼穿上嫁衣的模样一定很好看吧，颜清扬思索着，还得为她取小字呢，此番她要嫁为人妻，不知从前取的小字还合适否。

“哦，对了。”高以君放开颜清扬，从怀中取出一封被仔细收好的信，递了过去，“这是武神寄来的信，说了要你亲自开启，我小心收着了。”

颜清扬有些意外，拿过信，唤了琉璃将针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将信慢慢展开，认真看着每一个字。只是看着看着，眼角那一点潋滟再也撑不住，换成两行清泪，顺着未施粉黛的面颊流下。

“怎么哭了？”看到颜清扬这般，高以君也有些慌神，“可是武神有什么差池？”

“不是。”颜清扬将信折起，“宁将军他们就要回来了，我高兴。”

“那便好。”高以君松了口气，踌躇了一会儿，道，“若他们要回来，想必是要成礼的，这喜礼······”夫人觉得送些什么好？”

“自是什么好送什么。”颜清扬笑了笑，“左右他们回京还有些日子，一会儿得空我去库房里找找，看看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前几日我刚的了个珊瑚，有一人高，明日里我命人仔细收拾装点好，随礼一起送了吧。”

“嗯。”颜清扬点点头，“我再找人做一套凤冠霞帔。林潼平日里征战惯了，这女儿家的事许多恐怕是不知道的。”

“夫人看着做便好。”高以君点点头，心下转了几转，觉得没有什么要讲的，转身要走。

衣袖却被拽着了。

“怎么，夫人可是还有话讲？”

“王爷，若宁将军真的要娶潼儿过门，能不能······能不能让潼儿在咱们王府出阁？”颜清扬抬起头，有些祈求，也有些悲切，“你知道的，潼儿她是······”

“自然是可以的。”高以君打断颜清扬的话，似水一笑，“武神与你我皆是生死之交的挚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轿子从宁世候府出来，转一圈再抬回去吧。”

颜清扬喜甚，福了福身：“谢王爷。”

“夫人这是干什么。”高以君惶恐，连忙扶起颜清扬，“只是还要劳烦夫人除了喜礼以外，再备下一份嫁妆吧，厚重些，不要轻了。”

“嗯，我这就去安排。”颜清扬点点头，唤了琉璃往后府走了。

高以君看着白衣白裙的身影，心中宽慰不少。可他总觉得，颜清扬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许是思念太久了吧，他想，自己不也没那么高兴么。

可如果那个人是宁烈的话，倒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