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越
2023年最后一天江南片不太冷,据说有30万游客来江城跨年。从晚八点巡游至零点,在零点钟声敲响时放飞气球纵情呼喊,盛况一如茨威格在他的《欧洲往事》里描述的20世纪之交的跨年。
在宏大时间轴上以1900年为界,之前的用莎士比亚诗句总结:“阴沉的黑暗依然笼罩”;之后的就是纯粹理性的世界,堪称新世界。以欧洲为中心将地球划分三个圈,那些偏远的蒙昧地域应该以被理性统治为傲,简称殖民,对远古东方智慧的尊崇与对其他古怪有趣的文化一样,并列在博览会展台上戏谑。
欧洲往事记录的“新”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旧了,2023年的跨年的“新”暂时还未绽放。这很正常,一览无余是将来的视角,我们大概只知道一点:原先那个将地球划分成三圈的模式破碎了,那些圈层太理性,太科学,以至于不理性,不科学。
这就是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时间是空间性的,有个坚定的时间轴,那轴上标注着2023、2024、2025……,如同从桌子一角到那一角的空间,这种时间是理性科学、数学的时间。
又,从1900年的世纪之交的欧洲来看,时间是从欧洲中心往远东、非洲、南美铺展开的时间,这时间标注着她们被殖民的先后顺序。时间是个次序,也是有单一方向的,时间是记录着殖民事件的轮替发生。
1900年的世纪之交是原本被宗教铺陈的世界,“跨”成了科学话语统治的世界:子弹的弹道方程、青霉素可治肺痨。这两者之间有个深渊,它需要被跨过去,才能走向另一侧,这一跨,或者说惊险的一跳其实已经准备了400年。
我们当下的跨年,不需要跨世纪之交的那样的深渊,可是依旧有新的深渊需要跨越。那么2023年和2024年之间的深渊是什么?
二、跨年
与万人同庆,自己过去一年乃至数年的悲喜溶于这盛大的夜。人都是相异的不是么,我的心情别人怎么可能理解,我受过的苦你知道是怎么样的苦?人又是可以共情的不是么,矗立两三小时在放飞气球时涌出的不是同样的泪和笑么?据说有学生在地铁站过夜,达乘早六点的班车回家。
因为凌晨零点是个神奇的时刻,它值得被期待。从线性的浑浑噩噩的生活中走到年终,你会怎样走向接下来的2024呢,跨年零点像个加油站,让你更疲惫又更有力量。
这个时刻又是个跨越的空中时刻,它使人不在地上了,人需要起飞,因为在地上太久。在飞跃的那一刻往下看,能看见深渊,往上看能看到礼花,这都是平时见不到的奇观。
它们都是只存在于自我内部的奇观,礼花在深渊里爆炸,原本地上的科学空间,现在多出了心灵内部的空间,你可以把这个“空间”叫做“时间”,你在此获得了时间,一个充分有意义的时间,它不是空间度量,它只唯一属于自己,是自己活着的体验,无法道出,热泪盈眶。
这样你通过跨越自己的途径完成了跨年,深渊和礼花都是自我,他们有多黑有多亮,是自己与世界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