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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搁浅时,慕白曾怀疑自己永远也无法走出来。
多么盛世浩荡的甜蜜婚礼,也没能阻止他们亲密关系的迅速土崩瓦解。走进婚姻后,他的前妻像是突然停摆靠岸的渔船,宣布不再出海捕鱼。
先是辞了工作,开始过起购物追剧下午茶的“主妇“生活,她逛个几次街,他的工资卡就见底了;接着她怀孕生孩子,又开始了为孩子买买买,他迫不得已远离老家、异地打拼,上着班,还兼顾开了一间舞蹈工作室,以满足家庭日常开支。
慕白一个人在异乡时候,常常不能明白,自己明明是有家庭的人,为什么如今与这个小家的唯一联系变成仅仅每月一次的转账。前妻会说,这个月还要买什么还缺什么,她的和孩子的,叫他赶紧转帐付款。似乎见与不见也没有关系,只需要按时给到生活费就可以了。
慕白曾经也欢天喜地买她喜欢的昂贵首饰,去她向往的马尔代夫旅行,可如今,同样是在为她花钱,她也依旧是那么漂亮,却没有欢喜,只觉得自己沦为了家庭的赚钱工具,随着前妻越来越少的探望,产生越来越深的挫败感。
而生活中终于出现一道鲜艳光线时,是舞蹈工作室的新进学生雪湾,他已年近40,而她才莞尔20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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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果断叫停这段婚姻时,前妻很神速地带着孩子、嫁给了老家的另一位爱慕者,而他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人格崩塌。回家办手续,所有街坊邻居都对他指指点点,说他简直良心泯灭,为了外地的小情人,居然连自己的孩子也抛弃。更有出席过婚礼的女方亲戚,指着他的鼻子骂:刚刚还信誓旦旦对她好呢,转眼就被小狐狸精勾走了魂,简直太不要脸了!就你这人渣,一辈子也讨不到老婆!
对雪湾,慕白常常怀有一种莫名心虚的复杂情绪。
他明明知道,他们在一起必然会遭遇雪湾父母的全力反对,他能想象这其中所有难熬的交涉,精疲力竭、撕心裂肺,这些都是雪湾或许不愿经历或者不能承受的。这一切纠葛,是她无法想象的心力交瘁,不是她一句很轻巧的“爱”所能支撑的。慕白明知道前面是未知的悬崖,却在雪湾说完“没关系,只要我们相爱就好”后,没有再提醒她这其中的利害。
他明明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深爱他,只因为与女人相处过,知道所有相处所适宜的进程,不急不躁,不吵不闹,恰到好处地去包容与宠溺,已不再会费心费力地为一些并没有对错之分的事争执,伤害感情。这样的他,让雪湾非常受用,更是全心全意信赖他。在巷口的路灯下,他第一次亲吻她仰起的小脸,没睁眼,他也能感受到她小鹿乱跳的心脏,一抹羞红的脸庞。电影院,他喂完她爆米花、顺势牵起她的小手时,他能感受到她手心鲜活的触电感。
只是,他发现自己的感觉已经麻木,只能通过她的感觉而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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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午后的工作室,他们粗粗浅浅地交谈,只是他这个年纪应该知道而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的见识,她时不时流露出的崇拜眼神,让他再次心虚着这种可耻的满足感。
他为她编排了一支独舞,一束阳光一直追光灯一样打在她鲜嫩的脸庞,以慕白为中心,她开始飞快旋转,裙裾在空中飞扬。舞毕,她顺势拥抱了他,在慕白耳朵边羞涩求婚,而他回抱了她,以此作了肯定回复。
他想着,不去挥霍他阅历所能压迫她的沉重感或优越感,而如雪湾这样笑起来天真无邪的女孩,总能拥有一段和和美美的婚姻。他们去领了证正式一起生活,这次他们都彼此把对方视为难得的珍宝,捧在手心。
而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又失去了一件难以忍受的东西,那就是自由。公司的聚餐,雪湾要求参加,不准他多看女同事一眼,也不准他帮女同事拿包,被时时刻刻盯着的慕白突然再次有了窒息感。
纵然再像小公主一样宠着她,忘了出门亲吻她,忘了买她爱吃的菜,忘了买纪念日的礼物,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总是会激起一地鸡毛。
而再次站回求婚的那间教室,望向窗外,慕白的内心,却依旧是不曾走出来的苦涩,时间不曾拯救这其中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