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浮萍 一生漂零
半世疏离 花自安好
/引子
(一)
三十年后,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心中还是犹豫了。上车的时候,天已经接近傍晚,有年轻人起身让座,我微笑着摆摆手一一谢绝。
经直走到最后一排,一个戴着耳麦的小伙子帮我放好行李,并示意我坐在里面,我点点头说谢谢,看到一抹红晕如晚霞般悄然浮现在他双颊,胸口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开始蹿动。
这些年来,我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老了。快奔五的人了,照照眼角的皱纹,是时间给的最好证明。
前排依然有人频频回头,我知道他们在好奇,已经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妇,还背着硕大的旅行包四处游荡,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极其少见的。
车缓缓向前蠕动,已经许多年不曾踏过这块土地,心中的犹豫转换成不安与惊慌。我避开他们灼热的探究目光,眯着眼,转向车窗外。入目里是钢筋水泥林立,十里长街不见儿时痕迹。
窗外的景不停的后退,灯红酒绿下的摩登少年,曾几何时我也如你一样肆意疯狂。物换星移生命斗转乾坤,徒留下铅华落尽的哀歌蜿蜒不绝。
车转过几条街,便到站了。我下了车顺着铺好的柏油路仔细地往回走,我应该庆幸这个城市还保持着最原始的路线,让迷失的孩子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
拐进下一个人叉口,记忆中的街道,全新的建筑一一映入眼帘,与脑海中仅存的记忆重叠,前尘往事再清晰不过。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
三十年!三十年啊!我终于回到了这里,我的故乡,我的家,拖着疲惫的灵魂我终于回来了。
空气中似乎飘气了奶奶煮的饭香,内心的欢喜与雀跃占胜了一开始的恐慌与畏惧。思及此,我不禁加快了脚步。然而,一个踉跄,过大的旅行包,压的我几欲摔倒在地。
几个放学的孩子嘻笑着从我身旁溜过,再回头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又向更远的地方跑去了。
北方的风,总是出人意料的冷,似刀子一寸寸划破我僵硬的皮肤,或许不止皮肤。我裹紧身上的大衣 继续前行,任凭它血肉模糊的对我斥控着什么。
(二)
安阳街 C大道 36号门牌
红木大门虚掩“同福客栈”四个烫金大字高悬,翻修过的门面已不见当年的破落,依希能看到被风雨侵蚀过的斑驳痕迹,只有门前的叶合树依旧如盖。
我踩着落叶徘徊在门外,我明白,直到此时我依旧没有跨进这扇门的勇气。踌躇许久,我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缓缓靠近前台。
柜台后坐着一个年纪与我相仿身体发福的老板娘,我茫然四顾,哪里还有厨房,又怎么会有奶奶煮的饭香?
我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向老板娘描述。曾经,这里有一间厨房,有一个老太太日日围着锅台转悠,盼着儿孙回到家能吃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
得到的回答却是从未见过一个老太太,而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年之久。刹那间,潜伏在身体里的不安与恐惧一同袭来,胸口猛烈的撞击让身体失去控制的向前倾去。幸好被老板娘扶了一把,才饶幸站好,只是早已泪盈满眶。
三十年,三十年啊,时间是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
办好入住手续,我无力的摊到在床上,年少时的无知如一场黑白电影般在脑海重新上演。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奶奶雨中蹒跚着双腿,追在我身后悲切的呼唤的样子,而我奋不顾身的转身离开,外界声音在空气里失了真,变成了轰轰烈烈的车鸣声。
我顾不上奶奶苦口婆心的劝阻与挽留,毅然踏上一场由时光编写的旅程,这一去,便是三十年。我一直不停的行走,不停地寻找,企图一切能回到最初的起点。记不清多少次死里逃生,也记不清多少次梦回故里,兜兜转转原来已经三十年。
我趴在床上,压抑多年的泪水终于得到释放,从一开始的低声抽咽,到后来的号淘大哭,可是干涩的双眼早已留不出泪水。
三十年 两个半轮回的光阴
三十年 生命的三分之一历程
三十年 我花光所有的年轻 物是变人非
天微亮,一夜无眠。下一站,会是哪里?秋风乍起,落叶无情。这一年我,四十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