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拂岚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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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参与【四联弹‖底色】二期主题征文「奇幻想象」组。

前言

他是神,不惜一切守护苍生的神。他也是最后一个神,跌落神坛只为护我。他因我一怨,化万千星辉成神。又因我一念,自愿堕落入凡尘。

他喜着一身墨玉华服,衣襟绣着繁复精致的流云锦纹,外罩同色飘逸薄纱披风。头戴七彩祥云琉璃珠冠,欣长的两指宽飘带如流云丝滑随风轻舞。连同拂岚都是墨玉绿色,唯有腰带左侧系有一串琉璃珠玉粉流苏。


“蔚兮。可是有心事?”来人着一身碧蓝华服,衣襟绣着流云仙鹤,高贵典雅。眉宇间藏着端庄。给这寡淡的褚子峰上的云层,添了一丝别样的鲜活之气。

北月蔚兮闻声转身。那双狭长的眼眸浅淡如琉璃,眉秀如峰,玉面朱唇,极其雅俊。给人如玉树般清冷却又不容亵渎。

他眉目轻浅地面对来人,拱手作揖道:“大师兄。我……只是想看看,那云层上的红粉朝霞罢了!”言毕便着玉笛吹奏起来。上官燕南的身量与他相差无几。看着眼前的吹笛人,也被这悠扬动听绵长的声音带向远处。

“大师兄!我想下山游历一番。”笛声转停,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传至而来。

“是否让逸风陪你?”上官燕南虽诧异,但也不加阻拦,反而是想让独孤逸风陪他一起去。

“我只是想一个人。”北月蔚兮盯着山下的目光没有回转。

“那你有需要记得吹奏拂岚,我们……”

“多谢大师兄!保重!”北月蔚兮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

上官燕南看着远去的背影,心想着也好,出去走走,总比一直待在这云顶之上无趣要好上许多。不过,想什么来什么。“大师兄,蔚兮呢?刚听笛声来着。”来人着朱赤色华服,一脸闲散,手持一卷竹简。不是独孤逸风是谁。

“他下山了。”上官燕南看着面前的人,有点想逃离现场。

“下山了?你也不拦着点,你不是不知道,他自从上了山,就没再下山过,……你……”独孤逸风还继续唠叨着,被上官燕南无情打断了话茬。

“好了,逸风!让他自己出去,走走看看也好,或许有些事他才能真正放下。”上官燕南当然知道独孤逸风的担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独孤逸风知道事已至此,再与他争论下去,也无必要。只得与上官燕南并肩而立,看着云层之下,远山如黛,江上含烟,薄雾轻拂,朝阳散去了微光,只留了浅淡。

北月蔚兮是他们褚子峰最得意的弟子,容不得他出半点差错。何况他还是伽罗国唯一的前朝太子,当年师父为救他一命,特收他为关门弟子。后发现他天资卓绝,这是他们都不能比上的。不过这一切都是师父说的,从没得到过北月蔚兮的应证,伽罗皇族也从未来此寻找所谓的太子,后来,就不再有人记得他到底来自何处。不过,也不会有人去在意。

北月蔚兮来到山下,路过一个村子。正值晌午,错落有致的房屋,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小儿追逐打闹,耕牛还在农夫的号子中,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一农妇端着簸箕,看着这位陌生儒雅的男子,问道:“仙师,不嫌弃可来我家,粗茶淡饭?”

“老婆子,你给谁神叨呢?”屋头走出一男子,弯腰驼背。此人正是这个村的里正。眯着眼睛看着北月蔚兮言道:“那是神仙吗?快请进来,去把那梁上挂的肉给炒了。”

“老人家,不用麻烦。粗茶淡饭即可,多谢了!”他不知山下的人,竟如此热情好客,淳朴善良。

北月蔚兮深感打扰,盛情难却,最后为报答一饭之恩。他替他们担满了水缸,劈完了后院的柴火,还去山上打了不少柴火回来。乡里乡亲听说此事,纷纷赶来。本欲游历的他,暂且在这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半年。

他的房屋是一间空庙堂,大家都不愿意他住这里,毕竟一个凡人,怎能住在神仙居。可他又不想太麻烦,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棵柳树和桃树。他时常无事,便会在树下,铺上草席,奉上小桌,下下棋,喝喝茶,还会吹奏他那墨玉绿色的长笛。他总觉得这两棵树,有灵性慧根,似乎能听懂他的心声。农闲时,乡里乡亲都会过来与他过过瘾。小孩童们总会扭着他吹笛,他也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

直到那一天,他依旧吹着笛,下着棋,喝着茶,好不悠闲快活。

“快……救命!仙师,牛家二娃出事了,您……去给看看。”他见村长弯腰驼背地跑过来,还喘着气。不由分说收起了玉笛,安抚了村长,就快步来到牛家。

“仙师,您终于来了!请快给看看二娃,他这是怎么了?”妇人赶紧让了路,边抬手用袖口拭泪。

北月蔚兮看着草席上躺着的少年,满脸乌黑,浑身是血,外表看起来像是被攻击了。他探了探他的脉搏,心里一惊,怎会有魔气。但似乎对方并不是想要他的命。他再次探了探,依旧如此,他敛了眉目,沉了沉。“你们都先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小黑,你好好守着。”小黑是个十岁的男孩,平时最听他话了。

北月蔚兮看着空下来的房间,把门栓栓上了。扶着二娃坐了起来,与他面对面坐着,看着二娃紧闭的双眼。他现在只能先把他身体的魔气吸走,然后独自再消化。虽有些犯险,但还在他掌控之内。经过两个时辰的吸附,二娃脸色终于恢复了,他们二人都满头大汗。他把二娃放好躺平,擦掉额头汗水,放松身体开了门道:“待他醒了,把这个给他服下。”妇人接过药丸,道谢后就进屋了。

他耗了太多灵力,他赶紧转身,回到了庙堂。“你没事吧?”他居然没发现小黑一直跟着他。“我没事。你先自己去玩。”他看着小黑想要哭的脸,赶紧打发走。可这小孩却没有平时好哄。“我就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下。你想帮我,那就守着那个院门,谁也不能进来,你也不能,做得到吗?”得到小黑的肯定答复后,北月蔚兮坐在那两棵树下,设了结界,开始修行,逼出魔气。

“你说他为了凡人,真是作茧自缚,活该!”桃树上斜倚着的影子开口道。

“我倒觉得,是一份很难得的初心!你可别忘恩负义,要不是他,你能这么快幻形。”柳树这边也接了话茬。

“我可没那意思,只是替他不值罢了!”

北月蔚兮总感觉身边有两个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危险,反而是舒坦了不少,似乎他们在帮他。漫漫长夜,终于恢复了。他抬头看了看柳树的枝条,随着晚风互相摩挲着,旁边的桃树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总感觉这两棵树有些不一样。他轻轻说了一句:“方才是你们吗?谢谢你们!”树枝似乎听懂了,那种摩挲声越来越明显,只不过他已经开院门走出去了。

小黑抱着手臂,躺在门外侧的墙壁边,已经睡得起呼噜了。北月蔚兮就站在那里,盯着小黑看了起来,小黑并不黑,也不傻,反而是极聪明的一个孩子。他弯腰把他抱了起来,把他放在庙堂那张唯一的床上,留下了一封信和一本巻册。对着院落的两棵树说了句:“后会有期!”

“他又要去哪?”树上的绿衣男子急了。

“他去哪?我们又跟不上,乖乖在这里等着就好,反正这破庙堂,我们又得给他守着了,只不过多了一个凡人而已。”粉衣男子看着树下张望的小黑说道。

不过说归说,他们还是看着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他们已经不记得是多久前见过他,百年,千年,或是更久。只不过这次他根本看不见他们。


一群人正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向一座最高的山峰走去。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鞭炮声,山底下的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喇叭声与之相合。上山的人群里,有的人背着糕点果子。有的人用盆端着猪头猪尾,还插着一双筷子在猪鼻孔。有的人提着香和纸还有鞭炮,总之不管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无一人空手。

“外婆,为什么它叫太子庙啊?”我是一个极其不文雅的女子,他们说我出生可能不吉祥,因为出生就克死了父母。还从小一个人神叨叨的,总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只得从小与外婆相依为命。

“这是我们后人这么叫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啊,传说叫褚子峰,因为这里住着神。”外婆停下来看着山顶,眼神里流露出崇拜敬仰之情。

“这世上真的有神吗?那为何我的爸爸妈妈还是丢下我。”我不解,既然有神,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苦难人。

我是新时代的女子,本就是个跳脱不受约束的野丫头,就算外婆再怎么苦口婆心对我说,我的父母是意外,与神无关。我的心里也不会全然相信。

“我这不是不想来嘛,那么高的山爬得我快累死了……”我抱怨着这座山太高了,它的山顶耸入了云层,我感觉爬得越高,我心里那种不安越强。

“你别嘀咕了,这让别人听见或者神听见会发生不好的事呢!”外婆四下瞧了瞧,推着我赶快往前走。

“外婆,你总是这样吓我……我才不信!”撇着嘴的我,极不情愿地一步一步,向上爬着。

“快走吧!别误了吉时。”外婆叹了一口气,决定跟上那些人。她的腿脚本来就不是很好了。

尽管我的心里把神骂了无数遍,可是外婆却是真真切切的。外婆从小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也不忍伤外婆的心。

终于爬了三个小时到达了峰顶,远远就瞧见一座方形殿宇。四角飞檐高高翘起,似乎耸入了云霄,琉璃瓦片,红砖墙。太子庙便是如此显现在我眼前。也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看着殿宇,我心里莫名的心生敬畏,还带有一些别的东西,但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们这里有个明文风俗,每年的二月十九日,是太子庙的烽会。意思就是在这一天,所有山下的人,都会来朝拜供奉他,以祈祷当年平安顺遂,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所有人都在准备着,没人注意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越来越近的太子塑像。我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着我,想开口求救,却发现这些人,能从我身体穿梭而过,根本没人看得见我。我转动眼球搜索外婆的存在,外婆也没有发现我,我害怕极了。我的呼救声被掐断在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来不及后悔,便被一阵强大的白光吸收进去。我像是穿过了很长很长的遂道,缭乱的光芒四射,我的知觉渐渐消失。


待我悠悠转醒,顶着头晕目眩,缓慢起身坐起来。心想着我刚刚是掉下山了?环顾了下四周,这里我似乎从没见过,也没来过这里。

跌跌撞撞跟着山路走着,时有不知名的飞禽走兽。此时茂密的丛林里一阵狂风乍起,那树叶上下翻飞,就像是某种庞大的身躯穿行而过,时有一团浓黑烟雾在我头顶盘旋着。

“你是何人?”低沉空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我若还猜不出什么情况,那就不能称为现代人了。酷爱各种小说类型的我,心知这莫不是跨越时空了,而且还是直接肉体凡胎穿越。我不觉一身鸡皮疙瘩,唉声叹气,求救无门。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卯足了气息大声吼道:“你又是何人?鬼鬼祟祟,不敢以真身示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句话喊出来,多没底气。

“哼哼,不错,不人不神不魔,倒是有趣!”那个声音像是绕着我在奔跑,听着我的耳膜快震破了。

尽管我心里害怕,腿也不自然地抖动起来。只得原地防卫式转圈,眼眸滴溜溜地打着转。

“不知阁下何意?小女子不才,非懂也。”这句瞎驺出来,也不知管不管用。

“阁下?我可是有上万年修行的魔龙。”那声音越来越近,我不得不下意识捂住耳朵。

“……你到底想怎样?”我忍不住咆哮道,因为我根本看不清,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儿,当然是养肥再吃了!”我感觉身体已经被什么控制住,这也太不划算了,刚来到异处,小命都快玩没了,心里苦逼啊,忍不住大喊道:“谁来救救我啊,谁救我就嫁给他!”

“黑牙魔龙,休得伤人。放开凡人,我等还可网开一面。”一声清冷空灵的男声传来。我心里自补画面,这是英雄救美来了,小说桥段还真是屡试不爽。

“何处来的冷面小娃娃?”它受了一击,把我甩了出去,我心想这下完犊子了。抱着必死的决心,我闭着双眼,狠劲摔了下去,嘿,手感不错。正在我得意时,被一掌推出去,他大爷的,这哪是救我命,这分明是借手杀人。等等,我还是站着的,我内心戏十足的时候,那个男声又响起来了:“躲好!”

冲着这好听的声音,我还是乖乖躲在树后,露出半边脸观看着。那两个黑影上下起落,眼花缭乱,明显感觉男子占了上风。歪倒的大树砸了个大坑后,那团黑气向着远处逃窜而去。黑牙魔龙逃至回家,在它的“药仙洞”休息了下来,她到底是谁?为何我从她身上感知到了她的影子。它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为它疗伤的女子,只不过那时他修为尚浅,只能看着她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我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男子,终于相信小说的男主没骗人,是真的超级帅。这个时侯我可不能犯花痴,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谢谢你啊!帅……公子!”我咬着舌头,突然改口过来。

“你家在何处?为何一人来这林子深处。”他的眼眸琉璃色,特别的好看。那皮肤不知敷了多少张面膜,那眉毛凌厉却不杂乱,添了男子硬气。浅淡的唇厚薄适中。一身墨玉绿色华服,外罩薄纱,头戴珠冠,尤其是那两条束发的飘带,原来古风里的美男子真的存在。我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痛死我了,看来的确是真的。

这个时侯不能撒太大的谎,干脆如实说,免得到时候还得上千个理由来圆谎。那样就太累了。

“公子,我……我没有家。”我想这不算谎话,因为我在这里确实没有。

北月蔚兮右手握住玉笛,带有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衣着奇怪的女子。

“走吧,我送你出去。”他的言语很冷,没有一点温情。

我知道,现下也没有其他办法,还是礼貌说道:“公子,刚才多谢救命之恩!”

“你不是已经谢过了!”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说实话,我还有点怕他。不过他如此回答,不对啊,按照小说情节他应该会说:“除魔卫道,人人有责。”看来真实世界还是有些差距,我不由地叹了口气。

“公子?你……”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接口了。

“北月蔚兮。”他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还是让我思考了一会儿。

嗯?名字吗,人好看,名字也好听。“我们挺有缘,都是四字名。”前面是在心里嘀咕着,可不敢大声说出来,这样就显得没礼貌了。

北月蔚兮明显一愣,可能是没听懂我说什么,我笑着说道:“我叫闻人零露,和你一样,四个字。”

我明显感觉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转脸看了我一眼,可能是觉得我名字奇怪。只得打了一个哈哈说道:“闻香识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嗯!”他简短的几个字,似乎不愿意与我聊天。

“北月公子。可有吃的东西,就是我……我饿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可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北月蔚兮无奈地看着这个穿着奇异,动作仿若男子,语言也稀奇古怪的女子,心里发出一声:“罢了!”

“再忍忍吧!出了这里就可以有东西吃了!”

“啊……这……”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毛燥得很,可人家这么说了,我又能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

“山里不是可以捉捉野兔,或者其他山鸡,鱼啊,都可以的……”我想起了电视剧和小说里的情节,还是不可控制地问了出来。

“没有!”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拒绝我,我心里委屈,在他旁边绕来绕去地走着。这与小说和电视剧里完全不相符啊。我是不是穿错了,这是个非一般的时空,好想哭啊。

“怎么?既是怕饿肚子,怎敢一个姑娘就进入林子?”本来心里就窝火,这人倒好,总跟我来林子这坎是过不去了。

“我……我……”哼,这是我愿意的吗?这话我也不敢说啊,这样都感觉把我当成怪物了,再说肯定要把我劈成两半了,死无全尸啊!

“你在想什么?若是饿了,就赶快走!”北月蔚兮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当然了,上山后就没下过山,接触的也都是师父师兄们。

“那个北公子,你不是会那个……唰唰……御剑术嘛!就不能飞或者缩地千里……”我一番地描述,手舞足蹈比划着。某人看了我一眼,就自顾往前走。

“北月公子……北月公子……北月蔚兮……”

“你若再出声,就留在这山里!”北月蔚兮感觉快崩溃了,从来没有遇到如此难缠的女子。

“北……”

一道寒冷如霜的眼神让我咬着舌头,再也不敢开口,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前进着,足足走了好几个个时辰,我感觉天都快黑了。终于走到河边,我酿酿跄跄奔跑过去,站着都没力气了,直接五体投地趴在那里用嘴去喝水。

“你……别喝太急……”北月蔚兮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听到那个吞水的咕噜声摇了摇头。

“累死我了,渴死我了,舒服,安逸啊!”解渴后,我身子一个侧翻就四仰八叉了,眼睛盯着那蓝蓝的天空,嘴里嘀咕着:“这里到底是没被污染的古代,天好蓝,云好白,山好绿,水好甜……我好累……”

“走了!你不是饿了吗?”北月蔚兮看着那个躺在沙石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风吹动着浮云,静静的河水向东流去,夕阳的霞光照在水面上如舞动的星星。那个熟睡的姑娘梦见了什么,嘴角隐藏着浅浅的悲伤。


一阵果香味萦绕着心房,烈火的焚烧带来了夜晚舒服的温度。我是被饿醒的,睁开眼便看见几颗硕大的红色果子。那只是因为果子就靠着我的鼻尖,果子上还带有晶莹剔透的水珠。我伸手拿开眼前,也就两个掌心般大的果子。

“快吃吧!还能赶上城门宵禁。”火堆对面传来寡淡的男声。我看着那个在火光映照下的俊美容颜微红,可能是火的温度造成的。让这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对不起!我……我……太累了!”确实是因为我耽搁了行程,该道歉还是得道歉。

“嗯!”

“谢谢你!”

北月蔚兮抬眼看了我一眼,并未开口。而是拿着木棍勾了几根木材进了火堆,火烧得更旺了。我起身走在他旁边坐下,把手里稍大点的果子递给他。

“你也吃吧!”

“不饿!”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等会你得背我了!”我只得耍了个无赖。

那只手迅速伸了过来,却是拿走我另一只手的小果子。安静的夜晚只听到果子被啃咬的嘎吱声,还有火堆的噼啪声。

“太安静了!我可以说话吗?”我还没有在野外生存过,四周除了火堆,全是黑黑的。

“嗯!”他大概看出了我很焦虑和害怕,居然答应了。

“谢谢!”

“这河里没鱼吗?”我又对吃得执着起来。

北月蔚兮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随后低头继续摆弄那火堆,我以为不会得到他回答,却听到他说:“水至清则无鱼。”当时我那个心啊,我这个现代人,超市直接买,哪里真去研究哪条河里有没有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突然特别想念我的家乡,我的外婆现在怎么样了?后面一句我是哭着唱完的。

“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有外婆了,我也没有家了,呜呜……”我看着被林子遮住的月光,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越想越难受。

北月蔚兮看着女子哭得伤心,记忆里有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个男孩受了伤,一个背着药材的女子心疼地看着他,还轻拍着他的后背。他伸出有些迟疑的手,最后还是轻轻一下一下拍着女子的背。

北月蔚兮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外婆那样,让我越发思念,就像绝堤的洪水。我一把抱住他,他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可他却任由我抱着,并没有推开我。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听着他如此温柔的声音,我突然脱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眼神里的诧异,我又哭又笑地说着:“对不起!我就是想家了。过会儿就好了。”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在衣袖上一抹,我看得出他眼里那一瞬的嫌弃,想必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可刚刚她弄脏了他衣服,他却没推开她。

“今夜,我们只得在这里过夜了!”北月蔚兮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女子还真是神奇,刚还哭兮兮的,一转眼什么事都没有了。

“好的。我不怕!”我话虽如此说着,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靠了靠,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挪动身体。我对着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四周,随后便盯着火堆看,直到我疲惫地再也睁不开眼。

清晨醒来,我发现自己是躺在旁边的,身上还有一件外套,是北月蔚兮的。可他人去了哪里,我忍不住喊了起来:“北公子,你在哪里?北月公子,北月蔚兮……”看来我是被丢下了,我沮丧地踢着火堆,边骂道:“狗屁电视剧,狗屁小说,全是骗人的,我想回家。”

“你在干什么?”我听着这一声,赶紧转头。看着北月蔚兮提着一只灰兔子,另外一只手还拿着几个黄色的果子。

“你回来了,我以为……没事。我去河边洗果子。”我开心地走过去,拿走他手上的果子,蹦蹦跳跳来到河边洗了起来,看了看河水,我捧了一捧水,洗了一个脸。感觉精神好多了,幸好头上还有一根头绳,我对着水用手把头发理了上去,绑了个丸子头。

北月蔚兮看着女子向着这边走过来,赶紧转移了视线,看着兔子。我看着他生起的火堆问道:“这天亮了,怎么还生火?”

“你不是想吃……”

“给!”我把水果塞在他手上,一把抢过了兔子。他以为我要自己动手,从袖口摸出了一把特别精致的小刀,递给我,说道:“别让它太痛苦!”我心想着,我又不是要吃它。“刀你收好,那果子我仔细洗干净了,它我可以带走吗?”我笑着问他,毕竟是他抓到的,处理权在他,得经过他同意。

“随你!”北月蔚兮说了这句,就吃起了手中黄色的果子,就没想起给我留一个。我也不好意思要,毕竟这口粮要被我带走,也活该挨饿了。他慢条斯理吃好,手一挥,火堆就全部灭了。

“可以教我吗?这好厉害!”我心里开心得不得了,我这穿越过来是捡了块宝啊。不过最后还是被无视了。

我跟着他来到水边,看着他优雅地洗脸,洗手,捋头发。觉得一直看着别人,也太不礼貌了,何况还是救命恩人。我撇过了头,看了看周边风景,今日的阳光没有昨日的好,这样也就没那么累了。

“走吧!”北月蔚兮站起身说道。我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他走到哪就跟到哪。没走多远,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让走在前面的他,都转头过来诧异地看着我。我以为他又会教育几句,没成想他伸开左手,有一颗红果子。“吃了,我不想背。”本来心存感激,突然这一句出来,把我所有好感又打消了,不过也不影响我继续跟着他。


走了半日路程,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村子。不过看他轻车熟路,还有很多农人见着他,就打招呼:“仙师,您回来了?”

“仙师,小黑一直在庙堂等您!”

“仙师,半年了,您可舍得回来瞧上一眼了!”

大家争先恐后,都是仙师前仙师后地叫着,我就是个透明人,心里还是有些失落,许是他发现我情绪不对劲,转脸看了我几眼。

“谢谢诸位乡邻,我先回去看看。”北月蔚兮拱手作揖道。又看了我一眼,示意跟上。等来到他所谓的家,我真是觉得做梦。这不就是那个家乡的太子庙,怎么可能在这里?那我能从这里回去吗?

“你回来了!她是谁?”门口一个拿着扫把的男孩转过身,带着惊喜。我猜想这就是那些村民口中的小黑了。小黑闪着泪光的眸子,指着陌生的我,还有这身奇怪的装束,似让他如临大敌。

我听着声音才回神,刚看着这庙堂,确实有点说不出的像太子庙,但仔细看,又不是了。

“你好!我叫闻人零露。”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提前问好,总不至于这小孩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我又没问你,我问他,你插什么话。”小黑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见着如此,也无话可说,只得退后,靠在旁边的柳树上。突然一个声音吓死我了:“哎哟,压住我的腿了!”我回头一看,那柳树里蹦出了一个人影,随着旁边的桃树也蹦出了个人影。

“我当是谁呢?”一个头上插着一支桃花簪的粉衣男子开口说道。

“你区区一个凡人,怎敢压我的腿。”这个绿衣男子头上插着一根柳条,把那长长的秀发束在身后。我仔细瞧了瞧这两人,像双胞胎兄弟,只不过样貌衣着不同。柳条的男子婀娜多姿,秀气中带有灵气。桃花男子妩媚动人,身上似有花香。

“你们是谁呀?为何在这里?”我开口看着这两个人问道,因为进门这两人并不存在,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非常可疑。

“喂!你在同谁说话?”小黑很没礼貌,不过我不计较这些,新时代没礼貌的人多了去了,他现在对我不友好,大概是独享的爱,却被我分离了,对我友好才怪呢。

“那两个人说话,你听不见啊!”我也没好气地回着,虽说我不在意,但不代表我要惯着。

“哪里有人?你骗鬼吧!”小黑嘲讽地说道。不过经他这么提醒,我心里倒是害怕起来,毕竟我就是那么个体质,很容易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骗你呢!小鬼。”我故意回讽道。不过北月蔚兮深深看我的那一眼,似乎没那么简单。我又回头看着那两个抱着膀子,站在那里看好戏的两个人。是人吗,肯定不是。

“你们是人是鬼?”我等那两人不注意,还是悄悄问道。

“凡人,你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鬼吗?”桃花男子趾高气昂,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

“那你们是何人?为何……”

“姑娘,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们,还能听见我们说话的凡人。我名折柳,他唤桃花。我们本是两棵普通的树,因为常年在庙堂旁,被香气缭绕,便生了灵气。后来,北月公子又来到了这里,他时常吹奏笛子,正好帮助了我们快速修行,得以幻化成形,只不过不能离开本体。”他没告诉她,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子能看见他们,那也是一个凡人女子,名叫药娘子,是一位采药姑娘。当年他们遇见她时,她正在给一条乌梢蛇上药。那还是他们跟着东荒上神时的事,东荒上神大战魔逻,被奸计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神灵受损,他们不得已留在山里。他们一住便是三年,东荒上神终于恢复原貌,却也对那个凡人女子动了凡心,本以为就这样陪着她过着人间的几十年。可谁知魔逻再次出现,这次的代价便是凡人女子替他挡了一剑,而东荒上神伤心过度,封印了神力,压制了魔逻,从此东荒上神下落不明,而他们只得流落在人间。后发现这是人们曾为东荒上神立的庙堂,便一直守护在了这里。所以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树,只是因为当年东荒上神的原因,他们同样被封印了神力。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原来是这回事。那既不是人,又不是鬼,只得是妖,可是他们比妖多了灵气,那就只能说是近神灵。

“折柳神灵,刚刚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多多包涵。”我赶紧学样,拱手作揖说道。

“罢了!姑娘,你来自异界?”折柳突然开口问道,桃花神灵也好奇探头过来道:“还真是,这是如何做到的?”

我心里一惊,这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人,不,这些神灵也太厉害了。居然能看出我的来处,不如问问我该何去何从吧。

“零露姑娘,给!”北月蔚兮端着一碗粟米粥,递给我。我心想这东西能吃吗?可那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也就横着心,咕噜咕噜就倒进了嘴里。我用手抹着嘴,发现北月蔚兮手里的筷子和手绢,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丫的,有东西也不早点给我,硬要等我出丑才给我。那两棵树丫上的神灵,笑得东倒西歪。

“还……还有吗?”已经出丑了,也就不必装矜持了。

“里面有。”北月蔚兮的表情有点难以置信,不过饿了的我,才不管那么多,毕竟也没其他填肚子。

“你一个姑娘家,怎吃如此之多?”小黑不满的语气问候着我,我假装没看到他。

“都被她吃光了,你吃这碗吧!”小黑说着把自己那份递给了北月蔚兮。我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低下头看着碗里还剩一口的粟米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在林子里被黑牙魔龙缠上了。”北月蔚兮看了我一眼,对着小黑说道。

“就是二娃他……”小黑来回看着我,那目光就像要把我剥光,好好研究一番似的,看得我鸡皮疙瘩瞬起。

北月蔚兮:“嗯,我追踪了大半年。”

小黑不解:“那她怎么没事?”

我听这句不乐意了,对着小黑喊道:“什么叫我没事啊,我都差点死在那里了。”

“它不会吃你,不然我也来不及救你。”北月蔚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它不会吃我,为什么?”这时换我不明白了。只听见那两个近神灵,走至我身旁说道:“因为你不是伽罗国人,你来自异界。”

“就因为这个,我不是这里的人,那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我突然异想天开说了起来。

“你又在和谁说话?”小黑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问道。我反应过来,赶紧回道:“没,我说胡话呢,别信啊!”我摇了摇手,捂着嘴,不再开口。我用眼睛回看了那两个罪魁祸首。

“这里不养闲人,你去把碗洗了!”小黑像个大孩子样,使唤着我,我乐呵着赶紧过去,卷起袖子干起活来,小黑用竹条拍了一下我的手,叹气道:“姑娘家,怎就喜欢露胳膊露脚的!”经他一提起,才想起来,自己也就是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和一条黑色打底裤,外加一双运动鞋。

“小黑,我家乡那边都是这样的。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我勾了勾带着洗碗水的手,他眼里带着敌意,但还是走了过来。小黑与我身量相差无几,一米六左右。这古代孩子发育得真好。

“真的,你们家乡有这些?伽罗的说书人,从未提起过这种地方!”小黑带着惊奇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我听着有外星人存在一样复杂。

后来的几天,小黑都扭着我讲家乡的事,树上那两个近神灵也都听得津津有味。北月蔚兮每次在这个时侯,都吹着他那墨玉绿色的长笛。我不知道他听没听我家乡的故事,只是从他的笛音里,听出了些乡愁与悲思。

我与他们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还有就是我做的家乡菜,那些乡里邻居也都爱过来蹭吃,但前提是自己带菜。还多了个跟屁虫——二娃,他比小黑小一点。他每天都是姐姐,姐姐叫我,让我有了归属感。


在这里住了半月之久,我一直以为北月蔚兮就是这村里的人,直到这一天。

“零露姑娘,我要回褚子峰了,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也算是有个家,你……”还未等他把话说完,我打断了他的话。却忽略了他其中的几个字。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快速地说完这句话,看着他的表情。我觉得我刚才的话把他吓着了,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带我走。我心里突然很难过,那种好不容易升起的依赖感,就要被遗弃,我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你是不是不想带着我?”我梨花带雨地问着他,其他几人也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树上那两个近神灵也被我吵醒了。

“不是!我是怕你不习惯,还有就是我们山上……罢了。”北月蔚兮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

“你同意了,真的吗?我太开心了!”看着他点头,我开心地蹦蹦跳跳,大喊道:“他没有抛弃我,北月蔚兮没有抛弃我。这是我来到这里,第一个喜欢的人。北月蔚兮,我闻人零露,喜欢你。”我只管自己开心了,完全忘了这个时代的不同,只不过没有人开口,北月蔚兮也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里的情绪,我看不明白,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她都能跟着你,我也要。”小黑也耍着性子来了。

“小黑,这里是你的家,可她这里没有家,所以得跟着我。”北月蔚兮认真地看着小黑说道。

“你还记得当初你走的时候,留的那封信吗?还有那本《流云集》,我都有好好练习,我打给你看。”小黑说着就要对着折柳和桃花下手,被我赶紧拦了下来。

“北月蔚兮,要不你带着他吧,他也是一个人,怪可怜的,好不好?”我拦在那两棵树前,求着他说道。

北月蔚兮转身进庙堂,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又坐在两棵树下,吹奏了起来。似乎也有不舍。

“丫头,带我们一起走吧!”树上那俩近神灵开口了,我本就想问问他们,既然主动开口了,我也很乐意。

“我该怎么做?”我看着他们问道。又看了一眼北月蔚兮,似乎他根本没看我,当下也不管了,反正他答应带我一起走。

“你爬上我们的末梢,有一枝特别的,那是我们的本体,你把它摘下来,一直供养在净水里,我们就随时能跟着你了。”折柳简单说道,但是桃花欲言又止,他看了折柳一眼,终究没有开口。其实,他想说的是本体一但被摘下,如若摘下的人起了坏心,轻则他们这些年的修为,付诸东流或者作他人嫁衣。重则消散在世间,灵气再也不能聚集起来。

“好,到时候你们有什么需求,该怎么做,一定要提前给我说啊!你们愿意跟我走,我非常开心,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提前告诉我做好准备,我好保护你们!”我身边的人,我都想保护好,像他们这种,很容易被世人拿去干坏事,所以我就想保护他们。我爬上柳树梢,很快发现了那一枝特别的,小心翼翼摘取下来。随后又爬上桃树,也找到了那枝特别的,刚摘到手里,被一声惊呼道:“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小黑的声音真是如洪钟响亮,我的脚底一滑,整个人倒立着往下,我把桃枝护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又是四仰八叉了,就看骨头架子会不会散架了。

出乎意料,等来的不是疼痛,而是温暖的怀抱。那淡淡的香味,是他的,我没有害怕,反而是心安。

“好了,没事了!”小黑在旁边盯着我出声道。我听着声音赶紧脱离北月蔚兮的怀抱,尴尬地捋了捋头发。

“快点,你还收拾不收拾了?”小黑催促道。我赶紧进了庙堂,扫了供桌一眼,正好有个净瓶,装他们的本体刚好。这一切就绪后,我一手抱着净瓶,走至角落,一手抱起那只灰色的小兔子,它倒是乖顺,一点也不动弹。随后走出庙门,又回身对着里面拜了一拜。因为我真的很感恩遇见了这一群奇怪的“人”。

一路颠簸着上山,我双手不空,小黑看着我有些劳累,还是提出帮我拿净瓶。我抱着净瓶不撒手,把兔子给他,他又不干了。我只得瞪了一眼小黑,换着手抱着它们。这时一只手从我怀里夺走了灰兔,我以为是小黑,结果是北月蔚兮,我心里可开心了,很想开口讲话,又怕他觉得我聒噪,还有就是我真的不喜欢爬山,所以也不想开口。

“北月蔚兮。还有多久啊?我又累又饿。”我忍不住开始抱怨了,小黑又开始嫌弃我了,只听他说道:“你方才不是刚吃了饼,还比谁都吃得多,又饿了?还有你叫他名字,一点教养都没。”

听着他唠叨,我也不高兴了,嘀咕道:“你不连名字都不叫嘛,又有教养了!”

“你说什么?”小黑转身问道。

“没说什么,我累了,我想要休息。我们起码爬了五个小时了,是座金山也该上顶了,这到底有多高啊,上去不会冻成冰柱吧,海拔这么高?”我原地坐了下来,看着我身旁坐着的两个近神灵说道。只见他们摊了摊手,明显不明白我说的什么,小黑似乎来劲了,“你那个五个小时是几个时辰,海拔是做什么的?”

“那个就是两个时辰左右,海拔不能做什么,就是一个高度,我家乡有一座山峰叫珠穆朗玛峰,它的海拔是8848.86米。”我跟着脱鞋跟着说道,全然没注意那几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人。

“那8848.86米是什么?”小黑惊奇这个词。

“是高度,就是说明那座山峰很高。我们人类居住的地球与太阳距离1.5亿公里。虽说山顶与太阳最近,温度却只有零下四十几度,而且那里有很大的风,可以摧毁表面的一切。重点是那里常年积雪成冰,千年不化。”我把仅有的认知都搬出来了,但对他们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小黑陷入了无尽的思考里,就连那俩近神灵,都托着腮,看着远处静静沉思着。我终于脱掉了束缚我双脚的运动鞋,别提多舒爽了,还好我的脚不是臭脚,不然这会我肯定被追着打了,我揉了揉有些肿胀的脚,脚后跟磨得通红。好想泡个脚丫,泡个热水澡。只不过忘了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北月蔚兮,他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又看了看我的脚,他的脸有些难为情。我想起了一件事,以前的人思想保守,尤其是女孩子的脚,被男人看到可不止不雅,还有不守妇德。

我缩了缩脚,尴尬开口道:“北月蔚兮,我家乡那里的人,是可以露胳膊露腿的,我这装束算是保守了,我知道到这里,就应该入乡随俗,所以我会慢慢改正,但是我的脚……”我说着掉下了两颗金豆,赶紧抹了干净。

“把那个穿上。”他指着我的袜子,我依言穿上,他把兔子递给了我,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他突然蹲下身子说道:“上来。”我被他这一举动吓着往后退了退,只听他又说道:“还有两个时辰,上来。”我一听这个路程,也顾不得其他了,为了我的双脚不被磨烂,脸皮还是厚点吧。我伏在他的背上,把头靠在他肩上。

“小黑,走了。”北月蔚兮唤了一声小黑,小黑看着我被他背在背上,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接过北月蔚兮手上的鞋子,那是我的运动鞋。我看着小黑在前面走着,那两个近神灵也在前面走着,时不时他们俩会聊聊这山峰的秀美,还有我说的高度。一路也不无趣,至少我是这样觉得。

“北月蔚兮,我重吗?”我轻声问道,那个人很久才回我,“还好。”

“北月蔚兮,太安静了,我要唱歌了……”我不等他回答,就开始哼唱起来。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繁星,嘴角扬起了笑意。

高山下的情歌

是这弯弯的河

我的心在那河水里游

蓝天下的相思

是这弯弯的路

我的梦都装在行囊中

一切等待不再是等待

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

遇上你是我的缘

守望你是我的歌……

我感觉身体在被掏空,疲惫不堪的我,眼睛重重地闭了起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外婆,可是我越是靠近她,她就走得越远。我大声哭着呼喊道:“外婆,等等我,别走,带我一起走!”任凭我怎么呼喊,她就是不转身,就在我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侯,身后出现了一个人,那是北月蔚兮。外婆终于转过身来,她泪流满面地说道:“闻人,我的乖孙。那个人终于来接你了,我放心了!我们的缘分到此就尽了,我一直都爱你,我在远方永远守护着你!”我想站起身跑过去,可是我的身体控制不了,只得大声呼喊:“外婆,别丢下我!外婆,求求你,别丢下我!北月蔚兮!”

待我醒来,我在北月蔚兮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北月蔚兮,我外婆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哭着哭着,我最终睡了下去。


北月蔚兮看着这个在睡梦中,都还在抽泣的女子,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看她睡熟后,替她拉了被角才轻轻走出去。

门下的院子里还有两个来回走动的身影,一见他出来,赶紧把他拉至廊道边。

“蔚兮,你这下山半年之久,给你信号,你也不回,现在肯回来了,咋还带了几个回来,那个姑娘怎么回事?”一身碧蓝华服的上官燕南小声问道。

“下山遇见黑牙魔龙,追踪的时侯,救了她。其他几个是山下的农人。”

“那净瓶不是吧?”一身朱赤华服的独孤逸风抱着竹简追问道。

“那两个不会做什么的,师兄们,请放心。我会看好他们。”北月蔚兮看了看那间屋子。

“算了,明日再说吧,奔波了数日,你早些歇息!逸风,我们先走了!”上官燕南拉着独孤逸风走了,北月蔚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闻人零露的房间,似乎朝那树梢上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到旁边的房间了。

整个庭院沉寂了下来,两个男子一粉一绿,靠在树梢上说道:“桃花,他方才是不是瞧见了咱们?”折柳看着北月蔚兮的房间说道。

“有可能吧,说不定这里的人都知道,听他们谈话,大概是这样。”桃花不情愿地说了一句,看着满天的繁星,不再开口。

“我是说万一,以后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事,你会怪我吗?”折柳看着桃花认真问道。

桃花闻言转身静静地看着折柳,随后又转头看着天空,他轻轻说道:“你我本就是集天地灵气而生,再得这些机缘巧合才幻形,跟着他来这人世走一遭,已是上佳的机缘。若算根源,本就是同根生,何来怪罪。就算将来有什么,那也是你我的宿命。”折柳听着桃花的话,嘴角上扬,也抱着头,靠着树梢,看着满天繁星闪烁。

次日天灰白,我醒了过来。我起身发现我的衣物完好无损,只不过有些脏了。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内部,真是素雅到极致。全是浅玉绿色的床帘,简易的黑木制几案,却相当精致考究。这是一间内室,外带书房,案桌上的书页纸张与现代大有不同,泛黄带着坑洼,可以说是糙纸,但上面的字迹如“柳宗元”那般。

我推开房门,来到前院。看着树梢上,那一粉一绿睡得正香。我顺着连廊一直往前走,四通八达,这里分为上下四座院子。唯有中间那幢是塔楼,就像是四方神兽守护一个宝塔。待我通体走了一遍后,便听到远处传来笛音,这声音只有北月蔚兮。我顺着来到了那处云台,他的背影欣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着孔洞,吹出动人的旋律,就像风带来的天宫乐曲。云层里的日光露了红脸,那霞光万里,与飘渺的薄纱共舞,倒是真应了“不知天上宫阙”,神仙安居大概也不过如此。

“起了。”笛声停顿,他转身看了我一眼问道。

“嗯。”我点头回应,把原本想问的给忘了。

“走吧,该开饭了!”他走在前面缓缓说道,我看了一眼七彩的霞光,不禁感叹,“生而为人,看一次也足矣。”他似乎发现了我脚步地停顿,侧身过来道:“朝阳何时皆有,早饭可不是。”我听着这句,只得恋恋不舍回看了几次。随即小跑过去,与他并肩而行,“虽说只要晴天都可以看,可是每天都是新的一天。”他侧脸看着我如此说,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应了我一声“嗯。”

“路都熟了?”

“啊?还记不太住,我方向感差,很容易迷路。”我听着他如此问,便知道他是知道我的动向了,也就不隐瞒。

“除了我那间院子,你可以随意使用,其他一律不许,尤其是那塔楼。”他生疏地对我言道。我只得点头配合,毕竟这是借屋躲雨,还有就是我内心的底线,每个人,每个地方,都有相应的规则,存在即是道理。

“回去换身衣衫。”他的话让我看了看自己这身,也确实太扎眼了些。

回到朔月阁。他为我拿了一套衣衫,就走出去了。我来回看了半天,也不知这东西该如何下手,大抵是他在门外久等了,敲了几声。我大声叫道:“北月蔚兮,进来帮帮我。”他可能以为我出了事,门啪地一声被打开,那个人影就窜到了我面前道:“何事?”他的眼神瞬间不对,急忙转过了脸,我发现他耳尖通红。我看了看自己,还好,里衣我已经穿上了,就是那个带子不知如何系。

“北月蔚兮,这个带子,该系在哪里?”我在自己身上胡乱系了一圈,看着那个身影无动于衷。

“北月蔚兮。我家乡那边,就我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保守了,露腰露腿露胳膊,都是很正常的事,马路上的人流里,全都是这样的。”我还是尽可能解释清楚,别让他对我有不好的印象。

“北月蔚兮。求你帮帮我,好吗?我是真的不会穿这个,或者你们这里有其他人,我也可……”我突然感觉到手里的带子被人接了过去。

“褚子峰……没有女子。”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喑哑,与平时不太一样。我能理解他这种状态,但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尽量不触碰我的身体,我看着这四层套在我身上,也不如我那件毛衣舒服便捷。他替我披上最后一层薄纱的时侯,我看见他额头的汗珠,突然就伸手替他擦了擦,他的反应速度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他抓住了。我从他的眸里看见自己,原来小说里的古风衣服是真的美,我顶着一个丸子头,也能如此清丽出尘,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等我们回神过来,他的耳尖已经红透了,我不知道自己的脸红不红,只感觉脸部发烫,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他放开我的手,退后了两步,又看了我一眼,随即转身,那无处安放的手,让我觉得他此时可爱又温柔。

“衣服是新的,平时配有尺寸,有专门的师门缝制,晚点让他来给你量量……不必了,我告诉他尺寸就行。”他的声音慢慢恢复正常。

“那这套?”我心里猜想着,莫不是他给我改的。

“我的。走了,早饭该过时了。”他说完就快步出门,我心里乐呵着,也紧随其后。

早饭很是清淡,算是合我胃口。馒头,蔬菜粥。我觉得这个架空时代,有这些倒是稀奇。

“你这衣衫,看起顺眼多了!”小黑看见我,就说了这么一句。我悄悄问了他一句:“好看吗?”正准备喝粥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还行。”我准备再说点什么,听着北月蔚兮说道:“食不言。”我无声吐槽这人真是无趣。

就这样,我在这里一混就是半个月,这里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管事的,然后就是山下的孩子,或者是远处的孩子来山上修行。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小说或者是电视剧里的各派相争,武林盟主争霸这种。

每天被圈在这一方小院,觉得枯燥乏味得很。时不时会看些书,可是里面很多字与现代大相庭径。我们互相干瞪着眼,谁也不认识谁。折柳与桃花倒是受益匪浅,这褚子峰灵气非常,他们离幻化成人或者成神,似乎又近了很多,但我也不懂。

小黑天天跟着北月蔚兮,还有他两个师兄,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上官燕南这个人我很是喜欢,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怪不得是大师兄。独孤逸风这个人,就是太哆嗦了,比我的话还要多,而且一天盯着我。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三天前,我与小黑一起出门闲逛,无意之间发现了他院前种了一片人参。看着他们把它当草,也并不重视,我就动了点凡心。哄骗小黑当了枪手,我让他去后院林子捉了鸡,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毕竟爱迷路的人,总会有好运气。没想到褚子峰是这般人杰地灵。刚好认识些药草,便一通收罗回了朔月阁。炖了鸡汤,我让小黑分别给上官和独孤送去。我亲自给北月蔚兮拿去,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还有吗?”我把最后的都给了他。

我开心地看着他喝汤,原来清冷的他,也会有人间烟火气。可惜,我还没等他一句夸奖,便被门口的河东狮吼吓了一跳:“闻人零露,你给我出来。”我一听,只觉大事不妙,赶紧躲在北月蔚兮身后。

“二师兄,发生何事?”他一脸正经地问着气势汹汹的来人。

“蔚兮,她……”独孤逸风准备开口数落一番,突然看见他案桌上的汤碗,突然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是在喝汤以后,发现味道不对,跑在院前一看,他那人参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深山移植过来,可现下被她给祸害了,关键他自己也喝了,这罪魁祸首安在谁身上。

“闻人零露,你觉得做错了,就赶紧出来,别逼我亲自抓你。”独孤那手里的竹简'砰砰'直响,傻子才会出去。

“师兄,我做什么了?你那样凶巴巴的。”我想着装装柔弱,应该就放过我了吧,谁知大门外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就是厨房的人,不过他来干什么。

“月殿下。林子少了一只鸡,有人看见是……零露姑娘,她……”那男子说道,这时独孤又见缝插针道:“还有我的人参……”

北月蔚兮转头看着我,我哪敢看他啊,这确实是我挖了人参,抓了鸡啊。关键那柱子上看戏的一粉一绿,身子都笑倒飘了起来。我看着小黑鼓着大眼睛看我,总不能让孩子背锅。我只得先认错,可怜兮兮说道:“师兄,北月蔚兮。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挖人参,也不该抓鸡,可是我都只尝了一小口,真的!其余全分给你们了。”我用手指了指他们面前的空碗。顿时房间内的气氛不对劲了,我能感觉到双面夹击的寒霜。

“咳咳……师兄,我那门前有棵何首乌,你不是一直想要吗?”北月蔚兮一开口,我紧绷的全身终于放下来。

“蔚兮,我之前那么求你,你都不给,你现在却为了她,你……”独孤逸风气急败坏,伸出的手指都在打颤。

“师兄,她到底是我朔月阁之人,她犯了错,我理应补偿。”他说得在情在理,我这个犯错的人都为之动容,就不信独孤逸风还不讲理。

“蔚兮,你这样无底线纵容,迟早给你闯祸事。你不记得,这里是不允许有女子出现的,你最好早做打算。”独孤的这句,北月蔚兮没有回答。对我来说,心里七上八下,什么叫女子不能来这个地方。后来,这事我慢慢淡忘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无意发现北月蔚兮房间一宝箱全是珠宝,我打起了主意。

他端坐在案桌边拿着竹简,认真看着,当真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我来到他旁边,蹲坐在地垫上,“北月蔚兮,你那箱珠宝,我可以挑几颗珍珠吗?”我试探性问道。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随后言道:“你想要就全拿去。”

“真的?”这放在现代可值不少钱。可他就这样大方让我全拿走。我笑着脸:“我就挑着我用得上的就行。那我去选了!”我看他没什么反应。便在里面挑挑捡捡,终于挑了许多蓝,赤,紫,粉,四个色的珠子,有大有小。我用外衣袍兜过去,弯着身子给他看,“我就拿了这些,给你看看,我先回房了。”说完我就回去找了那个小裁缝要了针线,开始我的手工活。

次日天将亮,我早早起了床收拾好,这里的衣服穿起来真费劲,不过仙气飘飘。开始习惯挽丸子头,后来被北月蔚兮说,与衣服不配。奈何我也不会挽,都是披着出去,等北月蔚兮帮我挽,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洁癖,他院子里的事都他亲力亲为,尤其是我。

“早安!北月蔚兮。”我看着他已经站在院落了,抬头看着树梢。树梢上的那俩神灵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没错,这褚子峰的灵气非常,他们已经能幻形了,只不过时间不长,所以还需时间。

“丫头,你可算出来了。我们总觉得他能看见我们。”桃花蹦哒到我面前说道,他们现在能与我意识交流,所以我不用开口,也就不怕他发现了。

“应该不会吧!若是看得见,他为何看不出一点反常,要么就是装得太好了。段位太高!”我看了看旁边这个谪仙般的人,皮肤白的泛光。可他没有一点表情。

“该洗了!”他的手替我挽着发髻,底部还散了些头发留了起来,给我插上的簪子带着步摇,我不敢问这簪子的来历。挽好后,他会在院子里随意摘一朵鲜花,点缀在的右侧发髻边。放在现代我肯定不同意,可这里就我一个女孩子,我也就无所谓了,他给我梳成啥样就啥样。

“我忘了,知道啦!”我来到这里变懒了,或者是觉得没多少尘土,不容易脏。

“让小黑帮你打水。”他看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灰白的天色。

“对了,这个送给你!”我拿着那串粉色珠串流苏递给他眼前。

“这是?”他不可置信看着我,“这是给你做的配饰,如意节,万事吉祥如意。我给师兄和小黑都做了。”我说着快速系在他腰间,只见他抬起流苏,那眼里带着复杂的神色。

“粉色可能有些不配,但是很突出,一眼就能看到,就像我一眼就能看到你!改日我再给你玉笛做一个,保证你喜欢。”我笑着看着他,只是因为他并没有取下那粉色珠串,而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咦,今日是醒悟了,起个赶早。”小黑一身紫色华服,向他们快步走来。他小脸生得标致,长大绝对是个不省心的刺头儿。

“当~当……小黑给,送你的小礼物。”我像兔子一样蹿到他面前,让他来个及时刹车。“你做什么?”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看看你腰间,我刚给你系上了,颜色相配吧,好看吗?喜欢吗?”

“还行,难得你……挺好看的,谢谢你!”小黑本想拿之前的事说教一番,但看着紫色珠串,还是改口了。

“你们喜欢,就得一直带着,不能取哦!这是吉祥如意节,祝福的意思!嗯?”我笑着蹦蹦跳跳往前去了,“我给师兄们也准备了,他们一定也喜欢。”

北月蔚兮突然转头对着身后说道:“你们一天别教些稀奇古怪给她。”折柳和桃花看着已经离去的背影,互相对望一眼,与他们有何干系。

“上官师兄,独孤师兄!早上好!听说晨曦收到礼物是件开心的事,我送给你们一个小挂件吧,别看它小,是吉祥如意的化身哦。”我说着也不等他们同意,便快速给他们系上。不然他们文绉绉地听着累人,我还是更喜欢大白话。

“大男人,带这个成何……”上官燕南还未说完,便看到了北月蔚兮的腰间,又看了一眼自己,心下便不再开口了。恰巧独孤逸风又接道:“蔚兮,你那粉色最显眼。哈哈……”可惜某人没有接话茬,而是自顾自地喝着面前的汤。

每天的日子,就是看朝霞冲破云层,随后看残阳西下。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来褚子峰,已有半年有余。虽然我时不时,又去别的院子里借些药草回来,炒菜,炖汤,熬粥,但他们已经开始接纳我这个外来的女子了,有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北月蔚兮像老师一样,时不时惩罚我写写字,背背书,打我手板心,或者禁足,饿我肚子,这些花样儿我都尝遍了。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跳地欢,胆子越来越大,我扭着他,想让他带我出去云游四海。他说这段时间不行,师父要出关了。我总觉得这日子若是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可惜,不是所有的事,都会提前预告。也不是等你准备好,它才来到。我还是算错了自己在他们眼里的份量,尤其是北月蔚兮。


塔楼是禁地,那天黄昏时,我去云台看了看落日。准备回朔月阁,却听到塔楼那里传来一声响动,我看了看四下无人,准备转身离去,那响动声又出现了,我转头看到了黑影。我知道那里是禁地,若是发生了什么,可就糟了。我暗下决心,先跟踪看看,不对再回来通知北月蔚兮。

随着靠近塔楼越近,我的心神越不安。今日那俩神灵也不知跑哪去了,整天除了赏月弄花,就别无他事。那俩靠不住,我还是小心走过去。似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我被迫开了那道沉重的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待我清醒过来,只见内室乱七八糟,一个人影躺在血泊之中,死相难看,五脏内府,被掏得稀粑烂。我吓得瘫软在地,发不出任何声音。恰在此时,独孤逸风带着小黑正好经过这里,我看着他可怕的眼神,我依旧一动不动。

“师父!是谁下得狠手?”独孤逸风的咆哮声,震得我头快爆炸了。他转头看向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他一直盯着我的手。我慢慢移动不受控制的头,向下看去,我的双手鲜血淋淋,手心还躺着肉渣,我想用力甩掉我的手。我无力失声呐喊,摇着不受控制的头。直到门口的北月蔚兮出现了,他的眼神告诉我,我不用解释了,因为证据确凿。我被拖走的时侯,他的眼神从没离开过我,那一刻,我失控了,我放弃了挣扎,一颗酝酿很久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被他们像草芥一样,丢进了一间黑不见底的屋子里。我最怕黑了,全是黑的。突然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说话,“怎么样?这礼物别致吗?惊喜吗?好戏还在后面,哈哈……”我以为就这样多好,可是并没有。我趴在原地,除了手能触摸,什么也看不见。“外婆,我想要回家,外婆。别丢下我!北月蔚兮,你不相信我吗?北月蔚兮。”我一直以为等查明真相,我就能洗清冤屈了。

可是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不知在黑屋呆了多久,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道门终于开了,我被他们拖出去。外面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可心更疼。北月蔚兮给我的鞋,被拖掉了。我的脚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全部被地上的石子摩擦着,拖了一路的血迹。那一粉一绿,我再也没见到,就连小黑也是。

我被他们带到祭坛上,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这个地方我从没来过,太隐蔽了,可是这里的空间却非常大。我看着下面的那些人,花花绿绿的衣衫,头上戴着白色花朵。神仙聚集般立在那里,眼里都是恨意地盯着我。我猜想到了那个死去的人是谁了。不知为何,我的嗓子失声了。就算不失声,我也解释不了。失去了话语权的我,只能任他们处置。

“杀了她,夺取她的魂魄,飞灰湮灭……”这声音惊起群鸟,震动了整个山峰。我突然懂了有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搜寻着一个人的身影,他并未出现。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低到尘埃里,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是为自己的冤屈喊冤,而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火才能消除人的罪孽,烧死她……”

“褚子峰本就不该有女子,三师兄太自私了!”

众说纷纭,我对这些根本不在意。

我的四周早已架满了木材,原来这个时代的刑罚,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些。原来小说里的,竟也是真的,只不过亲身体会,更能懂那种无奈无力的苦。

“点火……”

独孤逸风的怒气冲天,他并没有阻止这一切。我居然一点不怨恨他们。我有点理解他们为了师父,对我恨之入骨的那种心情。只因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新世纪,可我同样也改变不了结局。

熊熊的烈火包围着我,我终于知道烧烤架上的鱿鱼是什么感觉了。衣服黏在皮肤上,剜心的疼痛,可惜我叫不出来。我以为此生就此结束,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我以为是老天爷开眼。其实,是他来了。

“这样烧死她,未免太便宜了她。不如七七四九,锁魂钉住她三魂七魄。九九八一,诛她的心。”这道声音传来,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的,原来是我想错了,他只是觉得用火烧,太便宜了我。我的心里在滴血,我带着委屈看着他,眼神里质问着他:“你为何不查真相,就直接宣判了我的死刑。北月蔚兮,我要个说法,为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可惜,我没有再次从他的眼眸里看见我的倒影。我心寒至谷底,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动手,如若必须死,死在喜欢的人手里,也好!至少有爱有恨,不至于太孤单。

“月殿下,你是舍不得动手,还是本就不想动手?别忘了,师父是怎么被她残忍杀害的?”一个沙哑的粗嗓门叫嚣道,其余人也跟着嚷了起来。我依旧看着他,旁人与我何干。

他的手缓缓动了起来,我看见他双手带着鲜血,心里有一瞬心软。直到看见他手里突然出现的锁魂钉,我起初不识,有点像我们现代的铁钉,只不过颜色是朱砂色,如鲜血般红艳。他放手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赌输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传遍全身,我见他手抖了一抖,以为他不忍心。我大错特错,接下来他动作更快,我早已承受不住这种疼痛,但是就是晕不过去,我硬生生地感受着撕裂的疼痛感。每一次,刻骨铭心,我却生生接了七次。我想我身体肯定到处是窟窿,所以我不敢去看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是诛心!”他的声音变得恐怖至极。我的心神一动,我心脏部位犹如万只蚂蚁撕咬。我知道,他根本还没出手。

他摊开双手露出锋利的金针,针尖个个冒着寒光。我想逃,可是那玄铁打造的铁链,把我绑得死死的,我终于明白猪被压在案板上的那种绝望了。一次,二次……整整八次,最后一次,我发出了极其刺耳的嗓音,“北月蔚兮,就当我……还你……救命……之恩,从此……我……不再欠……你!”心里有恨有怨,我依旧舍不得说出那句“我恨你”。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几股黑气向我涌来,那种疼痛伴随在我的嘶吼里,我被它压制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

“快看,看!她……她眼睛,蓝瞳和赤瞳……是什么东西?”褚子峰的外门弟子大叫着。

“快!进塔楼。”独孤逸风指挥外门弟子,上官燕南此时才从远处赶来。闻人零露的尖叫声响彻天地,炸雷一阵一阵劈在她身上。她挣脱了铁链,衣衫早已破烂不堪。

北月蔚兮看着她的样子,手在发抖,他不该带她上山的,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错误不该她来担。

“师兄,是它,原来它逃出来了。魔逻,她的身体会被它撑爆的。”独孤逸风对着上官燕南吼道。他虽然平时不待见她,可是现在他明白怎么回事了,那她就是无辜的。

“这丫头到底是何人?你看她,她在与它作斗争。”上官燕南看着前方的那个女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往这边来,“她要带它去哪里,快,别让她下山。”

“救命啊!救……”她扫向两边的弟子,一掌把他们掀翻,倒地不起。她向山下而去,人间一瞬如修罗地狱。北月蔚兮双手持拂岚,狂风劲起,暴雨倾盆,树叶如利剑飞越而去,直刺闻人零露。他们穿越丛林,跨越山海,直到三天三夜,最后所有的利叶刺向北月蔚兮自己,闻人零露终于转醒。她暂时脱离了魔逻的控制,北月蔚兮擦了擦嘴角血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身上的血肉早已千疮百孔。她本是凡人,早就该命绝于此,只不过他在给她打锁魂钉的时候动了手脚,他把自己的命分给了她一半,他受的痛苦是她的双倍。

北月蔚半躺在地上,我跪在他的面前,“北月蔚兮。你信过我吗?”我焕散的眼神看不清他的模样。

“闻人!我……”北月蔚兮看着她可怕的表情,那个上山时的姑娘,除了想念外婆会哭闹,其他都是调皮的。

“信我!我真的没有杀死师父,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想要他对我说一句信我,就可以了,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师父不是你杀的,那这些无辜之人呢?他们又该信谁?”褚子峰的弟子们都赶来了,其中一个开始叫嚷道。

“上官师兄,独孤师兄。你们相信我吗?”我把目光投向他们,满怀期待等着他们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们。北月蔚兮,他们不信我,那就罢了!可是你,你为什么不信我?你说话啊!”我不知为什么如此暴躁,我心中有一团燃烧的烈火。我使劲冲过去,掐住了他的脖颈,“既然你们说是我做的,那我就做给你们看。”我的手用力起来,背后的那一剑穿透我的肩胛骨。我回头看着他惊恐地松了剑柄,“小黑,平时你怎样污蔑我都可以,这次绝对不行!”我颤巍巍地站起身,“魔逻,你出来,我愿意与你做交易。”几股黑气冲向我而来,北月蔚兮这一次比谁都快,他的玉笛插入我的心脏,“北月蔚兮,你当真一点情面不留,我诅咒你,得不偿愿!”我看着他吐了一口鲜血,心脏那处疼得撕心裂肺,他随即倒地不起。

“蔚兮……你怎么了?快,别让魔逻跑了。”上官燕南接住了快倒在地上的人。

“师兄,替我把她藏起来!我……”天上突降暴雨,天雷滚滚,一道道击在北月蔚兮身上,上官燕南被甩开了很远。

“你没事吧?”独孤逸风扶起上官燕南担忧道。

“我没事,快去看蔚兮,他……”他们抬眼后被眼前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折柳他们已经幻成实体,桃花有些不解问道。

折柳摇了摇头,转身来到闻人零露面前,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桃花,赶快收住她的魂魄,不然散了就……”说时迟那时快,北月蔚兮带着神威来到他们面前,“把她给我!”折柳看了一眼桃花,“东荒上神,真的是您!您回来了。”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幻化出实体了。

“嗯,千年前。我来到这里,魔逻横行人间,作恶多端。为了压制他,我的神力被封印在塔楼。后我利用伽罗太子身份,直到遇见师父。”

“北月蔚兮?东荒上神?”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曾经听师父讲过,他是四海八荒唯一存在的真神,也是一位不知流落在何处的神。

“师兄,请替我照顾好她。我要再次封印魔逻,这一次,吾等将它彻底根除。”东荒上神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又再次递给了折柳。“你们且随我一起。”只不过她心脏上的玉笛拂岚被他抽走了。

“东荒上神。她会不会……”折柳看着浑身是血的闻人零露,有些许不放心。

“她无事。净瓶带上,我们快去快回。”东荒上神拂岚一挥,文人零露的玉体就落入了上官燕南的怀里。他看着东荒上神的背影,与独孤逸风对视了一眼。他们有一瞬的迷离。


“外面来的是何方神圣,竟敢摧毁了我黑牙魔龙的地盘?”一团黑雾里裹着一条漆黑的游龙,正高昂着头,睥睨着面前的俊美男子。

东荒上神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拂岚凑在嘴边,天籁梵音从千里之外传来,本是悦耳至极,可黑牙魔龙却生不如死,身体不受控制上下翻滚,声声如利剑剐鳞,惨叫连连。

“念你未曾动过杀心,未伤及人命。吾将功赐与你,将功抵过。你可否愿意?”

“多谢东荒上神,留小妖一命。先前那几个凡人我也只是吓吓他们,那个男娃子我真不是故意的。”黑牙魔龙赶紧摇着尾巴讨好过去,只要不罚,那可是他修炼上万年的成果。

“废话真多,上神想问见过魔逻吗?”桃花有些不耐烦问道。

“魔逻向着东边去了,我……”他话还未落完,东荒上神眨眼就原地消失,“还愣着干嘛,快随我们一起。”桃花嗔怒道。

“你这性子还真是,又回来了,还不收一收。”折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跟上。

悬崖之巅,乌云盖顶。魔逻在召唤着地狱之门,鬼哭狼嚎,妖气横生。

“大胆狂魔,当日就该让你归于混沌。”东荒上神拂岚化剑,直指魔逻。

“东荒,你我本是同根生,何需苦苦相逼,待我成为魔尊,便不再需要活人的精魂。”

“魔逻,吾乃不会再与你机会,受降天地之罚吧!”东荒上神与拂岚合二为一,拂岚上挂着一串墨玉绿色珠串,在回转的灵气中飘荡着。与魔逻再次排山倒海,翻弄着乌云重重,惊雷滚滚,电闪火火,大地为之共鸣。

“哈哈……东荒,凡心只要一动,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对手了,没想到天助我也!”魔逻看着他腰间的那一抹粉色,转而向着人群中扫去,一个小小的女子身影站在那里,似乎一直在等着他。

“她就是当初那个让你舍不得归于混沌的女子吧!哈哈……”魔逻地狂笑声,东荒挥手散去了天光。“你居然下幻术!”刚才的画面是魔逻的有意为之,就是想打乱东荒的心神,他也的确受了阻。

“魔逻。我不会让你奸计得逞。既然他爱天下,他要守护苍生。那就由我来替他守护,我皆众生,众生皆众生。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死又有何惧?”我从上官燕南的怀里站起来。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野之中,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能够拯救苍生,那是多大的功德无量。待我把这一切都解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我有些疲惫地想着,毕竟那锁魂钉和诛心不是白打的。

“小丫头,东荒都奈何不了我魔尊,也岂是你一个凡人说能拯救苍生。可笑之极!”魔逻还在为就快成为魔尊而沾沾自喜。

“放肆!东荒上神面前,岂是尔等黑泥的蛆虫可挑衅的。去死吧,啊!”我爆发出了一股特别强大的力量。我知道,我作为凡人,根本不能杀它,可是我不能让他因为没能守护好苍生而自责,他要欠债就必须欠我。

黑夜如此漫长,我一个人在那尽头,怎么也走不出去,我捂着全身的伤痛,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不记得我为何如此伤心。

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我颤巍巍起身向前走去,回头看了一眼,“北月蔚兮,我们就此作罢,我不再欠你了,后会无期。”我快步向前走去,昏倒在了一团柔软的光晕中,好舒服,好温暖,我好像回到了外婆的怀抱。

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当闻人零露准备与魔逻硬碰硬的时候,一条游龙带着黑气冲了过来,它用尾巴甩开了闻人零露,被赶过来的北月蔚兮正好接住。

“不自量力。”魔逻冲向黑牙魔龙,“你……”魔逻不可置信,这条乌梢蛇怎么可能伤得了他,当他看到那血迹时,瞬间懂了,这是一个阵法,用自己的元丹与血盟誓,只要是主动击杀的,与他被杀享有同样的伤口,虽不致死,但不费吹灰之力,也能两败俱伤。

“真是疯子,你另可舍弃修为,也不惜对同类出手。”魔逻喘着粗气愤恨道。

“谁与你同类,我黑牙魔龙从不吸凡人精魂,也不像你弑杀同类,我只是做了正确的事而……”

“那你就不必留存于世了……”魔逻张开血盆大口准备把它吞咽下去,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御剑直指魔逻,北月蔚兮站在远处用神血结印,魔逻已经到达了癫狂的地步,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直接被甩向了远处,一口鲜血直达口腔,“大师兄,二师兄……”小黑带外门弟子赶紧把他们俩扶了起来。

黑牙魔龙虽没被吞掉,但修为也被魔逻吸食差不多了,已经化成原形了,正当它缓慢爬行的时候,被小黑捞在了手里,“既然你是为她,我亦欠她,便救你一命。”

“小黑,快去把她护着!”上官燕南说着,又看向北月蔚兮被神光笼罩在光圈里。

“师兄,你们……”小黑看着他们受伤严重,没想到那魔逻如此厉害,他当时以为是闻人零露想要杀他,所以他背后给了她一剑,他该偿还她的。“是,我会护好她的!”

“东荒上神,你用你所有的神力只为消除我,当真值得?”魔逻看着东荒上神的神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他已被困在里面,外面只能看到他们相对而立,其实,他们已经大战几十个来回了,他们的手臂断了又生,最后确实无法,只得近身肉搏,不管是神是魔,他们都是有肉身灵元的,也会流血,只不过代价不一样而已。

“不是为了消除你而值得,而是她的一念值得。吾等早就不该存于世,这里自有生死法则,已不需吾等维护与干预。诸天万界至尊,吾乃东荒上神,破诸天神罚,受降褚子峰。除魔以正天地,甘愿堕入六道轮回。魔逻,受刑。”乌云骤散,天地七彩虹光,百鸟齐唱天歌,流云锦绣,好一副神仙落入凡尘风光。

魔逻早已消失不见,东荒上神一身墨玉绿色从天空沉沉坠落下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神了,“蔚兮……”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体受损寸步难行,已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桃花和折柳出现,他们手拿净瓶,北月蔚兮化成了一道光消失在世界上。


“两位当真不留在这里。”上官燕南捂着胸口问道。

“上神醒来后,就有此心。这是上神留给你们的,服下闭关三年,身体即可恢复。至于这一份,上神说师父这一劫是他该得,让他消散在世间,是对他最好的修行。”折柳托着盒子,轻放在上官燕南手上,“还有一事,零露姑娘我们就带走了,望诸位师兄保重!从此人间陌路,天地正法。”折柳说完,就上前抱起闻人零露。桃花紧随其后。

“我可以跟着你们走吗?”小黑从门后站出来问道。

“不能!但是它可以。”桃花看着他面无表情,回答地很干脆。一闪身就从小黑手里抽走了蜷缩成一团的黑牙魔龙。

“为什么她可以?他带我上山,现在却舍下我而去。”小黑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脸庞带泪,极度压抑地委屈。

“他从未舍下你,反而很看重你,所以他要留下你。至于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折柳对身后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却被小黑又一句停了下来,“我留下!请帮我带句话给她,对不起!我……”

“放心,她以后不会记得你,所以你不必挂心!”桃花回了一句,他们就闪身消失不见了。

“师兄,他们说的她不是这里的人,还有他真的消失了吗?”小黑看着远处的黑夜小声问道。

“小黑,我们马上就要去闭关了,这褚子峰的事就交给你了,再则三年后也不用来迎我们,我们也该回到凡尘俗世了。你觉得欠了她,就替我们安置好师父吧!”上官燕南和独孤逸风点了点头,也随即消失在夜色里。小黑看着只剩自己的房间,心里默默起了誓,那就由我来守护你们吧,他走在师父的遗体旁,洒下药粉,伴随着金粉般的尘粒也消失在了夜色。小黑流泪了,他身旁有个软糯的东西碰了一下他,是灰兔。“原来还有你!”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为所有人哭泣,从此以后,他不再是自己。

三年后,小黑着一身紫色华服,腰间挂着紫色珠串流苏,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他站在云台上看着山下的苍生。回头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殿宇,那是他心中的神,他一直都在。

相隔褚子峰十万八千里的药王山里,地处幽静,百花争艳,群鸟啼鸣,蝴蝶花间追逐嬉戏。那尽头有一座小草屋,左侧一株柳树,绿的清丽,右侧一株桃树,花开得粉艳。屋外有一个光着脚丫的女子,她时而追逐蝴蝶,时而采上一朵鲜花。

“怎么又不穿鞋?”里面走出一位身穿墨玉绿色华服的俊美男子,腰间挂着粉色珠串流苏。

“上神,她已经醒了快两年了,对你若即若离。要不……”桃花看着他们着急得很,满心欢喜,结果却被遗忘了,时不时还会躲起来。

“无妨,看着她就好了!毕竟当时那锁魂钉和诛心是我亲手打的,也该恨的。”男子看着远处的女子,眼神悠远。

“可你却承受了她双倍的痛苦,你为了把你的命分她一半,煞费苦心,相当于你……你还把她记忆拿走了,对你不公平。折柳你说呢?”桃花还是有些心疼他说道。

“上神这么做自是有他的道理。桃花,你就放过自己吧!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折柳说得不无道理,桃花也无处说理,看了一眼旁边晒太阳的黑牙魔龙说道,“你一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黑牙魔龙赶紧吐了吐信子,爬行到了女子跟前撒欢去了。桃花一看气得不行,心想着算了,我一天瞎操心,最近正好可以酿些桃花酒,他还摘了两片柳叶放在里面,说是香味更浓,折柳也就随他去了。

男子移步来到女子身边,女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看着来人,眼底有流光,转瞬即逝。男子把她抱起来,缓缓走进木屋,替她穿好了鞋,这次她没有挣扎,而是一直看着他。

“你吹这个。”女子拿着桌上的墨绿色玉笛,放在他眼前。

男子琉璃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没有初见的跳脱,她寡言寡语,欢声笑语少之又少,这时她的嘴角含有笑意,虽不明显,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你想听?”

“嗯!”

得到肯定回答后,男子看着手中玉笛断裂的痕迹,用指腹轻轻抚摸了一遍,他的心很疼。上面带有朱砂一样的斑点,那是她心脏遗留的鲜血。他凑在嘴边吹奏起来,那是她唱的:“明月几时有……”

“北月。带我出去云游四海吧!”女子的这一句,让外面偷听的人满心雀跃。吹笛的男子停顿了下来,他的手在颤抖,连带着声音都有颤音,“好!”

当天夜里,褚子峰里的那只灰色兔子不见了。小黑发现已是次日清晨,他找寻了很久,最后在桌上看到了一个物件,随即跑去云台站了许久。

数日后,一行奇怪的四人上路了。被见到过的人们编成了话本子。三男一女,都长得出奇俊美。女子叽叽喳喳,对什么都好奇,手里总是抱着一只灰兔,她身旁墨玉绿色华服的男子如谪仙,手持断裂带血的玉笛,总是带着笑跟在后面,宠她得无法无天。他们后面还跟着一粉一绿,看不出男女,只不过着粉衣人的手里抱着一团乌梢蛇,着绿衣人的手里托着净瓶,瓶里插着一枝桃花和一根垂下来的柳条。有人说他们是神,有人说他们是妖,众说纷纭,只不过都是一面之缘。

繁华喧闹的酒馆里,说书人抽了一根烟袋吸了起来,烟雾缭绕,望着远处的天边道:“人间烟火三千重,试问何处又相逢?”坐台下两个男子一蓝一赤刚好跨出了那道门,向着远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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