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与三条猎狗

罗帮义文

  30年了，昨晚我梦到爷爷和猎狗阿旺来看我，阿旺仍旧摇着尾巴，在我面前乐得上蹿下跳，爷爷的脸总是模糊，让我想走近看他总是躲着我。我说爷爷，我是你孙子阿亿啊！你别躲着我，爷爷回答，我知道，听说你受委屈了，爷爷特意来看看你，人的一生总要遇到困难，坚持坚持就过了，我第一次梦到爷爷伤心哭了，爷爷说不许哭，罗氏家族的男孩死都不许流眼泪。说着爷爷和阿旺消失不见了，我梦醒时发现头下枕巾湿了。赶紧擦干泪水，是爷爷说得对，死都不能流眼泪。

  我爷爷从小就很溺爱我，去到哪里都把我带上。爷爷的一生是传奇的，也是坎坷的。年轻的时候爷爷是生产队长，从别人口中我才知道，我爷爷在当时我们村当生产队长是多么威风八面，大集体的年代爷爷因为能调动大家积极性，村里粮食年年丰收，除上缴公粮外，群众一年口粮都充足，在大跃进年代爷爷发现大家都在吹牛，按当时爷爷管的生产队可以和别人样吹牛皮估计谁也不敢和爷爷争第一，就在其它生产队吹牛皮的时候，爷爷却和其它人反着来，每次上面派人下来指导的时候，爷爷准通知大队伙食团做最差的饭，报最少的收入，由于爷爷爱戴群众，群众也一次一次配合，结果，上面派下来的人到爷爷生产队次数也就少了，吃饭肯定在其它爱吹牛的队吃。每年上缴公粮都按时完成，都多上缴几斤，不过群众口粮是够的，不像其它生产队，把口号喊大，最后群众口粮都保不住，结果就饿肚子。你强肯定有人要想着法子整你，爷爷就算人缘再好也摆脱不了小人的报复，后来爷爷被人检举还关了几个月，但爷爷是为了群众，生产队群众写联名信保了爷爷。

  爷爷还是一名毕摩，彝族人死后都要请毕摩念毕摩经送死者，爷爷从来都是免费为死者送行，由于爷爷的为人我家大小事村民们都争着来帮忙。爷爷命很苦，自爷爷在大跃进抓去时，奶奶也被作为反面人物去各生产队戴高帽宣传（现在我都没搞明白什么是高帽，后来在电视上看到是在纸做尖帽上写上字）奶奶忍不了这样羞辱，上吊自尽。爷爷就一个人带着我母亲生活。（很多关于爷爷受苦的故事我不想在文中提及省略）

  爷爷是个猎人，他喜欢猎狗，他给我讲第一个猎狗故事，第一个猎狗叫旭旭（彝语译音乖乖），这是爷爷从狼窝里拿来的猎狗，说他是狗，其实它是被爷爷训化的狼，旭旭从小就天资聪明，而且有狼的血性，在它的一生中为全家带来无数肉食，我妈也告诉过我，每次旭旭和爷爷出门打猎都不会空手回来，最少都有野鸡野兔。旭旭是爷爷打猎中最出色的猎狗，可就在一次狩猎中，由于火药枪力量小，一只300斤的野猪没打中要害，当爷爷到达受伤野猪身边，野猪疯狂扑向爷爷，爷爷用刀和野猪搏斗，可野猪力气太大，爷爷当然不敌野猪，就在爷爷被野猪扑倒瞬间，旭旭咬住野猪喉咙和野猪搏斗，野猪用锋利的獠牙不停撕咬旭旭，旭旭也奋力还击，最后爷爷用火药枪对着野猪头一枪结束了野猪生命，旭旭也严重受伤，爷爷痛心不已，找了很多药给它治疗，可伤口一天天饿化，在一个黑夜，旭旭拖着虚弱身体离开了家，爷爷找了很多天才在山上树林里找到死去的旭旭。爷爷把它安葬在大树杜鹃的树下，哪里过去没有地名，后来爷爷就取名旭旭坟平坦，现在大家都叫那个地方叫旭旭坟平坦。

  爷爷的第二条猎狗是和邻居家买的，这狗是三月出生，农村人都相传三月狗是菜花狗，脾气暴躁，是做猎狗的好材料，果不其然，这只猎狗不仅脾气暴躁，而且只听爷爷的话，打猎就不用说，在家看门，你外人休想进我们家，村里鸡经常被小偷光顾，当不知情小偷来偷我家鸡时，被这只猎狗咬住不放，我爷爷听到猎狗狂叫，大声呵斥，猎狗才放了小偷，小偷肯定被猎狗咬得不轻，后来知道那小偷住院了2个月。对我爷爷猎狗怀恨在心，在肉里下毒毒死爷爷第二只猎狗。

  阿旺是爷爷的第三条猎狗，虽说是爷爷的猎狗，其实都是我的玩具，猎狗很乖，从小就知道在我身边，我只要爬到危险的地方就会把我托回来，经常和我玩耍，当然猎狗需要训，爷爷也让它学追老鼠开始到野兔、麂子，训后通过几次实战，阿旺也成了出色猎狗，可爷爷年岁已高，对打猎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动物减少。我父亲又不喜欢打猎，爷爷的猎狗就成为我和爷爷的跟屁虫。就在阿旺6岁那年，它连续狂吠了3天三夜，开始还以为有人来，父母亲一晚上出去两三次看都觉得奇怪，没人，没动物一晚上狂吠什么？第三晚上，爷爷病了，爷爷开始说头晕应该睡一觉就没事，可毕竟86岁的人得病父母亲不放心，我们就搬到爷爷的旁边招呼他。病情转变得非常快，说要摸摸我的头后几分钟，爷爷就说不出话了，这样三天爷爷走了，这三天里阿旺没有再发出一声狂吠，只是一直卷缩着身体在爷爷床旁和棺材旁，有人试图赶它离开，它就急咬人，大家拿它没办法也就没去打扰它。

爷爷的经文是它教的三个徒弟来念的，很认真，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爷爷被埋在了离家1里地的山头，在山头上就可以看到我的老家，这是爷爷在活着时自己给自己看的地。爷爷埋的那天，阿旺也跟着送葬人来到埋爷爷的墓地，当爷爷的坟在众人帮助下建好后回家，阿旺怎么哄都不离开，它趴在爷爷坟前，一动不动，眼里有泪水，我第一次看到狗会流眼泪。父亲说就让阿旺守在这里吧，明天它饿了自然就会回来。可连续8天还是不见阿旺回来，当我们再去看爷爷时，阿旺已在爷爷坟10米处用爪刨了个坑死在那里。

  狗的忠诚只有养过狗的人才能知道，爷爷的三条猎狗，其它两条我只记得别人口中所讲的一些破碎记忆中的一点点，所以再写的时候有点牵强，第三只猎狗阿旺是我记忆最深的，在我心里埋下了阴影，我从来不敢提及狗，也不想养狗，哪怕是自己孩子特别喜欢我都不会同意。只到我梦到爷爷和阿旺，我不想在把这些埋在心里，所以一开始就停不下笔，所有回忆，所有想法一泻而出。狗不嫌弃家穷，它跟你就死心踏地，但狗死都不会在家里都要跑到外面，它不想让自己主人伤心。我这说的是猎狗，现在城里什么狗都有，我不养也就不关心。我曾想让爷爷打猎火药枪留下来做纪念，但国家政策没办法留下，被收缴了，关于爷爷的纪念，每次都只能看他传给徒弟那顶送死者念经才能戴上的毕摩帽了。

  作者留言:写完这篇，我乡村题材稿件已写6篇，受到读者喜欢，谢谢大家，我会让大家读到我更好文章，过去每天都处在紧张状态，没时间静下来写点东西，现在静下来，写写既充实了自己，又交了许多文学爱好者，过去做梦都会惊醒，现在一觉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