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难得的庄小二

我就是庄小二,跟张三李四不一样的那种庄小二。为什么说“难得的庄小二”呢?因为回顾我的过去,总体而言是个运气。

1/

人们常说一个人的出生是成千上万中的一个精子脱颖而出的过程,而我是成千上万种失败后的产物。就在我父母确定结婚生子的计划后,我父亲出了个车祸,然后事情就无限推迟,最后我的“哥哥姐姐们”把机会让给了我。这事情轮到我的概率是2亿分之一。

2/

我长大全靠自觉,所以长成这样也是一种偶然。小学阶段,我就是一个留守儿童,一个考第二名的留守儿童。

为什么说靠自觉长大?我自觉到什么程度呢:到现在我都33岁了,我父母都还没有来催过我写作业。每学期开学前,新学期的作业就都做完了,闲着没事就偷考卷做。后来我语文老师给我布置了一个永远写不完的作业:作文。然后我就每天写两三篇,别的同学也开始效仿。后来老师批阅压力太大,出了限行政策:每人每天限一篇。

但之所以影响我的,应该是第一名。我是努力出来的第二名,人家是轻松的第一名。后来第一名被选去新的学校参加奥数特训班了,本以为接下来轮到我当第一了,后来发现自己成绩一路下滑。一直滑到第一名转学回来,一切又恢复正常了。原来,第一名那位同学在新学校也学不好。现在想来,大概那就是爱情吧。

前两年,老同学有一天突然跟我说,语文老师不在了。还有,我的第一名同学抑郁了。但我依然爱着他们。

当时我们班有54个同学,我就是那1/54。

3/

后来进入中学,初一的语文老师给我办了个作品展:在过道上贴满了我写的作文。初二的时候,学校记者团的老师帮我发表了文章。初三的时候,班主任会把我作文念给同学们听,然后她会问大家: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差别那么大。

我的同学们可不管差别大不大,每天给我自行车轮胎放气。我最好的女同学跟我说,以后我们未必是朋友。然后我经常跟男生玩在一起。

结果其中一个男生就觉得我是他女朋友,我说不是,他说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就再也不理我了,许多年后,我同学跟我说,那位男生吃了安眠药。当时老师去过这位男同学家里,男同学给了她钥匙转交给我,让我务必去他家跟他单独聊聊。

我没有收到钥匙,我只记得有一天我被叫到办公室门口,三四个老师喝着茶跟我说:千万不要跟那个男同学处对象。

处不处对象这个事情,又让事情朝两个不同方向前进了。

4/

我没有收到高中开学的通知,我的姑父骑着摩托车带我冲到学校。等我赶到,全班同学都已经安顿下来。他们在上晚自修,齐刷刷地盯着我一头蓬松的发型和黝黑的皮肤。幸好一星期的军训把色调拉平了。

高一这一年,我的语文数学地理和历史成绩都很好,麻烦的是,我暗恋上了班里的体育委员。确切地说不是暗恋,因为表白过三次都被拒绝了。然后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偷看了体育委员的志愿选的是理科。

我就选了理科。这句话单独一列是为了显得突出和重要。

暑假过去后,我在文科班的名单上找到了这个体育委员的名字。我就在思维的系统中把他拉黑了,接下来我要应付物理化学生物,忙得很!

结果这个体育委员来找我了,我们交往吧。接下来我就要应付物理化学生物和男朋友了。

选择文理科决定了我截然不同的方向。

5/

后来我以全班37的成绩考到了浙大宁波理工,我一直感觉很失败,直到有一次班级聚会,一个男生说:“我一直以为我们这群人很优秀的,因为我是以我们那的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考进来的!”

后来我们这群或成功或失败的人凑在一起,进入了传媒的学习生涯。我们学的是新闻传播大类,大二可以分新闻和广告两个专业。

当时我的班主任要调任,他把我叫去问我名片横的好看还是竖的好看,我说横的,他说让我去读新闻专业。我当时觉得自己翅膀很硬,偏偏不听,就是选择了广告。当时老师还跟我说我适合素雅一点的着装,然后大二大三我就专挑高饱和度的穿。

如果当时选择新闻专业,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现在。

6/

进入广告专业之前,我也不知道这是干啥的。我父母看电视:今年过节不收礼,就问我是不是做这个。我也不知道,就说是的是的。

后来到大二发现,还有写文案这样的工作,到大三知道,原来做策划这么好玩。然后就用这些学来的东西,写很多很多演讲稿,我帮许多学生会主席改过演讲稿,所以自己也竞选上了学生会主席。我帮很多校友做过PPT,然后自己班级评优做案例展示也很容易拿奖。

我记得当时有一位清华毕业的老师在我们班实习,她跟我们全班说:我其实一开始挺看不起你们的,但是看过你们做过的方案和项目演示,我发现我自己研究生毕业都不会。

我不知道学习文案和营销,在我的未来里种下了多少美好的种子。

7/

第一个收获是,我老公因为我PPT做得好而跟我在一起了。

但也因为我们都懂一些策划,所以永远彼此不服,也因为大家都掌握一点文案,所以能一起头脑风暴。

说说我们怎么脑爆出儿子的名字的:叫吴法吧,有空再生个吴天,要不吴中生有怎么样,那还不如吴牛上庄,女孩的话叫吴忧,妹妹叫吴虑,我觉得叫吴霏好,没有是是非非,要不叫吴妨,你这是咒他买不起房吗?那吴可呢?可以。可以好诶,那我们就是可以吗?可以吧。

感谢可以小朋友,于亿亿千千万之中选择了我们做父母。

8/

随着可以小朋友的到来,我开始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是孩子赐予我们为人父母的资格。在这段关系中,我们一起成长着。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孩子的到来让我寸步难行。不止是行动力减弱,连思考的空间也没有以往来得充分。唯一有的时间是孩子睡着后的那些碎片,零零碎碎的做不了什么事情,只适合用来看书。

出月子后看的第一本书是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然后一个人坐在车里泪流满面,满面的原因是:世界那么大,我的行动力却那么小。

然后我给自己买了一套三宅一生的衣服,一期水彩课。无论放在哪里看,这都是平淡无奇的决定,所以我都没有记一下那天的具体日期。

9/

买这两样东西,都属于报复性消费,比如在堵奶的时候比如半夜里哄睡孩子后困得睡不着的时候。

几个月后,三宅一生的衣服放在柜子里没有开封,水彩课开课了。2018年的春天我画了第一张水彩画。

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画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画画。以下依次是:2018.9.11画的第一张花卉;2019.06的第一张钢笔淡彩;2020.02的雪地和玉兰花。都是临摹的。




10/

因为选择画画,我把我的花店逼上了绝路。

我在2016年夏天开了个美好公司,结果冬天的时候怀孕了,卧床一个月后决定暂停营业。再后来重新收拾开张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喜欢上了画画。开门营业的时候,一开始还会有几个客人来问问价格,但一接待,水彩的笔触就很容易干。最后,就索性大门紧闭,一个人躲楼上去画画。笔一拿一天就过去了。

时间推进到现在快画了两年了,大概是那么多年纪里面幸福指数最高的两年,因为画着画着就很容易人画合一,一旦合一就喜欢自己得不行。所有这些幸福的开头仅仅是因为稀里糊涂地买了微博里别人在分享的水彩课。

11/

因为生意不咋样,美好公司就逐渐转化成聊天室,朋友们想静静的时候都会来这里。一边学几笔画一边聊几句话,工作日午间点个外卖在这里小栖一会。然后慢慢的我就知道他们的许多小事,一件一件凑起来都能凑成一篇篇文章了。

后来就索性写写我的朋友们的故事,然后竟然发现小学生时代那种写作文的热情死灰复燃了。我有点怀疑是不是现在的我,曾经托梦给小时候的自己要好好学习写作文。

12/

除了写写别人的故事,还帮别人想想名字啥的,我发现自己卖花会亏,卖画没人买,卖字倒是很多人买单,所以就拍拍脑袋决定召唤梦想了。

大学毕业那年我就立了个flag说27岁要出一本书,现在33岁这年重新把旗帜缝缝补补升起来。我怕自己跟自己太过得去,就开了个直播昭告朋友圈:美好公司倒闭了,我要开始写故事了。

13/

那谁愿意被我写呢?身边几个要好的朋友兜了她们的底让我随便写,写完我胆子挺大的,开始广而告之。紧跟着朋友们开始给我介绍客户了。所以花店倒闭那天我竟然发现自己能赚钱了。

在开始正式写别人的故事之前,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就是这篇文章。我的故事,总体而言是一个个偶然事件的组成,所以我能够过上现在的生活喜欢上现在的自己,也便是种运气。

前天我老公说,庄小二最精彩的人生阶段,还远远没有开始。同意。

2020.3.25-3.26.

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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