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终于从女儿嘴里知道了为什么她对上门的姥姥姥爷大部分时候看起来似乎很冷淡。
有一天她下班回来后,我亲眼看见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后来就开启了“聊天模式”,我听见她聊了很长时间。那晚,她睡得很晚。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在姥姥姥爷面前露脸。
我知道她有自己的压力,但不能连起码的礼节都没有了。
她是自小在姥姥姥爷跟前长大的,是三个孙辈里姥爷最看好的。直到七岁要上学了才到了北京。
此后,她就一直是一到寒暑假就回去,而且表现得急不可待。而姥姥姥爷每到快放假的时候同样眼巴巴的盼着她回去,等着在外甥女身上好好施展施展自己仅有的厨艺。
早晨临出门前,我们俩的话题从我开始,最后竟然很自然的过渡到了姥姥姥爷的身上。
她说话的中心意思就是和姥姥姥爷在一起感觉很累,她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流露内心的负面情绪,不能说什么不好的事儿,还得想法哄姥姥姥爷开心。姥姥姥爷也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我觉得她的心理负担纯属多余,她的想法也不完全对。
她不需要哄着姥姥姥爷。姥姥姥爷尽管年纪大了,但毕竟不是小孩,她也无此义务,除了对姥姥姥爷必要的问候,其它的都可以随心,高兴了就多说几句,不开心了就可以不聊。有自己的事就尽管忙自己的,毕竟她是隔代,没有义务,但总有感情,总是这个家里的主人,起码的待客之道还是应该有的。
可是,事实上,我每次带着姥姥从医院回来,她没有一次主动问一声,姥姥今天上医院干啥了?有什么问题,缺乏人文关怀意识。
我心里尽管有看法,但却不好说什么。
这么大的人了,她应该是懂的,如果她真的不想问又何必勉强,又怎么能够勉强得了。
有一次,我带着母亲上医院了,家里只剩她和姥爷了,临出门前,大概是见姥爷还没有吃早饭,于是和姥爷说要给姥爷点个外卖。
这还是母亲和我说的。
我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对别人的关心很敏感,因为这本就稀缺,除了自己的子女,他们几乎已经得不到任何人的关注了。
母亲有一个妹妹,村里还有一个弟弟。妹妹岁数也不小了,和母亲差八岁,也七十几了,平时不时和母亲打个电话聊聊天。也就她关心母亲的状况,此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女儿想错了,她以为自己姥姥姥爷什么都不懂,所以自己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其实,姥姥姥爷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平时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她的状态,尤其是姥姥,只要我说孩子今天很开心,他们就很高兴,孩子有什么具体的烦恼和母亲说母亲一般大体也能理解。
孩子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很重,可是,孩子或许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谁能够真正的帮助她。
父母在的那天晚上,我和老公特意到饭店给父亲端了一碗他平时爱吃的削面,可是父亲居然一口也没有吃。
我当时很失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口也不吃。还以为父亲更爱吃大烩菜就馒头呢。
后来,我才听母亲说父亲是想让孩子吃。
后来那碗面我们大家分着吃了。
父亲很看重孩子,处处考虑孩子的感受。
那天临走前,老公把弟弟给母亲买的糖心柿饼给他们塞了三袋,父亲硬让弟弟掏出一袋。父亲的用意很明显,无非是想让外甥女多吃点儿。
孩子占了姥姥姥爷世界的很大一部分,是姥姥姥爷世界的中心,可是,孩子满脑子的官司,她的世界几乎腾不出一点儿地方给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要走了,她没有下楼,那天她正好来例假了,腰也闪了,可是,我在屋里并没有听到她对姥姥姥爷做任何解释,前天我终于有机会提到这事时,她说“姥姥姥爷知道”。
我想父母亲那天走的时候尽管表面高高兴兴的,可是,内心深处能无一丝落寞和寂寥么?可是这落寞和寂寥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老两口恐怕只能私下里互相安慰安慰吧。或许,他们会往好处想,外甥女是腰不得劲,并不是不想送。
我也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深藏在心里,我又可以和谁说呢?
我甚至不打算再和孩子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说到底,现在我对孩子并没有什么要求,姥姥姥爷即使有什么想法也是一时的,关键是孩子自己,只要她内心觉得坦然就行。她现在是个成年人,自有她的判断是非的标准,也自有她的处事原则,正确与否,好坏与否,这些,都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一切都交给时间吧。时间自会过滤掉那些没用的东西,把精华留下。也许,若干年后,孩子步入了中年,甚至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姥姥和姥爷突然出现在她的记忆中,她突然想起当年他们最后一次踏进自己的家门,离开时,自己竟然没有把他们送下楼。那时,或许她会有一丝懊悔甚至自责,这个我可能永远无从知道了,姥姥和姥爷更是无从知道。
人在很多时候做事的时候也许会被舆论牵着鼻子走,可是,也有很多时候,是为着我们自己,是为了求得自己良心上的安宁。有时即便有舆论,也是一时的,可是,当舆论过后,我们的内心却长久的忍受着精神上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