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当中,每次拍照片都是特别美好的时刻。爱臭美的我经常要精心打扮一番,站在镜头前或故作淑女状,或假扮活泼可爱状,偶尔也有搞怪捣蛋样,拍出来后总给人以欢喜愉悦之感。唯独有一张照片,我实在是不想看,看了都想哭,但还不得不看。不仅如此,还要经常拿出来给别人看,还时常会被询问,真是让我欲哭无泪啊!
要说这张照片的来历,费尽周折得来,却不想示人,真是不堪回首……
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正在外地游玩儿的我突然接到公司通知,一个月后海外参加会议。此消息突如其来,我连护照都没有呢,还要签证办手续之类的,这可怎么办呢?情急之下致电老爸,我要迅速赶回家办理护照(那时工作在北京,户口在老家),请他帮我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老爸接到“任务”便迅速做好安排。时间紧急,马不停蹄从外地赶回老家,第二天我就来到了县城出入境管理部门。
“不对,你的身份证还是学校的呢,这样没法申请护照。”办事人员在我的材料里拿出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告诉我身份证和户口本的信息必须一致。这让我心头一沉,“糟了,再重新办身份证,根本来不及啊!”大学毕业后户口迁回老家,但是刚刚开始工作,一直也没功夫回去办理新身份证,也没觉得有什么影响,所以就扔下了。当时有些不知所措,询问如何能迅速解决这个问题。还好办事人员的领导和老爸很熟,就说那就办个临时身份证,也可以用。
七月的天气,烈日当空,炎热无比。老爸马不停蹄调转车头,带我又来到派出所。正值下午两点钟,老爸带我走进派出所的院子,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安静至极。当时只觉是天下太平之兆,要不然敬爱的警察叔叔们怎么会这么清闲呢!
找到户籍管理部门,敲门。
“什么事儿?”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打着哈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与我心目当中可爱可敬的警察叔叔形象大相径庭。
“办理临时身份证。”我怕他更不耐烦,简单明了。
“那就拍个照片吧。”中年男人(实在不想把他叫做警察叔叔,有些“玷污”我心中警察的高大形象)说着就要站起来,但是屁股刚刚翘起来还没有完全离开椅子,又坐回去了。
“你这衣服不行,不能穿白色的。没领子,也不行。”他看着我的白色连衣裙,一副终于可以不用干活的轻松样,坐下往椅背上一靠。
“啊?……”我想再解释些什么,告诉他我很着急要用,也没时间再去找衣服。但是想着解释也是徒劳,于是作罢。眉毛皱作一团,扭头看老爸。
“别急,回我们单位给你找去。”老爸还是很淡定,拉上我急速赶往他的单位。
“老爸的单位可是矿业公司,男多女少,能找来什么衣服啊?!”我在心里嘀咕着。但是要等回家找来合适的衣服,肯定是来不及了。时间紧急,那就去吧。
爸爸的一个女同事,比我大十几岁的一个大姐(其实看上去像个阿姨),很热心的找出了一件符合要求的半袖,颜色介于玫红和枣红色之间,小西服式的领子。我试穿了一下,虽然肥大了一些,但是总体还算可以,拿着就又跟爸爸返回派出所。
“头发全都放到耳朵后面,头帘不能遮住额头。坐正了看镜头。”中年男人让我坐到照相的椅子上,指挥着。我像个木偶一样,用手拢住我的及腰长发拿皮筋绑住,又用手把耳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然后又用右手使劲把头帘的头发往上捋,生怕盖住额头。感觉摆弄好之后,我的头一动不敢动,生怕刚刚梳理的发型被破坏。
“您看可以了吗?”我心里忐忑着,真不知道人家看了我这么折腾出来的一副怪样,会不会笑出来。
“好,看这里。”中年男人抓住时机,不容分说,“咔嚓!”
“好,照完了。”中年男人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拍下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一照。
“啊?这就拍完了?!”我想着还要让我微笑一下,至少是放松一点儿拍出来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就这么被拍完了!我跑去相机那里看,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蓬松的长发服服帖帖的贴在头皮上,像是许久没有洗过被油腻住了。又像是年龄大了头发脱落得稀少了,只得安分的贴着头皮“睡着”。我的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前方,没有一点儿神采,一副空洞无魂的样子。我穿的衣服,那件套在我白色连衣裙外面的西服式半袖衫,暗淡无光的颜色,与这样的容貌真是绝配。
“这咋看着比我闺女老了二十岁啊!”老爸站在我的旁边,一句精辟的点评,让我差点儿哭出来。可是拍完了就是拍完了,没有人有功夫理你是老了多少岁。
那时的我还是一个花儿一样的姑娘(如今已是娃的娘),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也无沉鱼落雁之容,但是至少也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啊!就在那一瞬间,“咔嚓”一下变成了一个大妈的模样。
两天之后,那张带着我二十年之后面容的身份证问世,我拿着它出示给各个部门,申办护照。每次办事人员都要拿着我的身份证端详一阵,再看看我,问上一句:“这是你本人的身份证?”
“各位好心的大哥大姐、叔叔阿姨,真是我本人,千真万确。就别再问了!”我在心里哀求着,嘴上却只好说:“是我本人。”
这还不算完,临时身份证之后,派出所给我办理的正式身份证也用了这张神照。于是乎,在那之后的几年中,无论我走到哪里,但凡有需要出示身份证的地方,都要把这张奇丑无比的照片拿给人看。而我也回答了无数次“这是你本人的身份证?”之类的问题。
直到四年之后,我的户口从老家迁出,我才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甩掉那张照片,欢天喜地的去拍了一张新的身份证照片。而新的照片看上去比旧的,至少年轻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