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有一个好朋友,爱吃泡菜,就叫她泡菜小姐吧。
我认识她那么久,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为人特别善良热情,别人找她帮忙,很少有被拒绝的。
上周泡菜小姐和我打电话抱怨她最近的生活:“阿拾,你说我怎么活得那么累呢。”
原来,泡菜小姐为了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每天埋头赶论文,已经几个月没有在半夜三点前睡过觉了。
尽管她已经如此忙碌,却仍然时常有朋友和师兄师姐找她帮忙。
偏偏这些忙又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比如拿个快递啊,写篇1000字的读后感啊,失恋了听吐槽陪聊天啊。心软善良如泡菜小姐,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只好统统答应下来。
到了该帮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因为赶导师的任务明明已经累得直不起腰,说不出话,想要临时回绝,又觉得是自己失信。内心的两个小人来来回回打斗了几十回合,泡菜小姐一咬牙,算了,还是按答应别人的来吧!
这样的事情她经历的太多了。每一次泡菜小姐都累得苦不堪言,她也觉得下一次不能随便答应别人了。可是每一次结束后,她立刻忘记了自己立下的誓言。所以,总是不断地出现“下一次”。
2
让泡菜小姐最终忍无可忍的是她所谓的“闺蜜”。
她和闺蜜是初中同学,曾经无话不谈。高中之后因为不同校,就联系得少了。到了大学,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就愈加疏远。
两人重新联系上的契机是闺蜜来到了泡菜小姐的城市工作。她从同学那里搞到了泡菜小姐的联系方式,加了好友。
出于客套,泡菜小姐在手机上邀请闺蜜有空来学校玩。闺蜜真的来了。
泡菜小姐又出于礼节,请闺蜜在学校边的餐馆吃了顿饭。
饭桌上,俩人谈起初中时的往事,那些同学、老师、八卦,感觉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
离开时,闺蜜握着她的手说:“你在这里真好,我刚来N城,也就你一个真正的好朋友了。”泡菜小姐忽然觉得自己对闺蜜的意义和责任重大,她对闺蜜说:“没事,别担心,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
泡菜小姐说完这句话没几天,就后悔了。
她的闺蜜明明知道泡菜小姐最近任务很重,休息时间很少,却仍然经常半夜在手机上拉着她槽各种生活琐事。
起初,泡菜小姐碍于多年的姐妹情分,只好从导师布置的论文中抽身出来陪闺蜜聊天。等闺蜜诉完苦,心情变好了,立马拍拍屁股下线走人,留下泡菜小姐守着一堆负能量继续苦逼地刷论文。
前两天,她闺蜜突然说工作被老板批了,想哪天晚上过来找她吃个饭,顺便吐吐槽。泡菜小姐想,吃个晚饭应该还是不耽误事的,那就来呗。俩人就约了个时间。
到了约定的那天,泡菜小姐因为前一天主持晚会,加上熬夜写论文,从前一天晚上一直在床上躺尸到下午。迷迷糊糊醒来后,她抓起枕边的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手机上显示有N条未读消息和N个未接来电,都是闺蜜的。
糟了,差点忘了晚上还约了吃饭。
泡菜小姐挣扎着想要从床上支起身,奈何手臂、背部和脖子都不受她的使唤,她又重重落回了床垫上。这可怎么办呢?累得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吃饭了。
泡菜小姐想要和闺蜜打个电话,取消晚上的约会,但号码还没拨出去,她又担心起闺蜜的心情了。明明约好了,我却临时取消,她会不会不高兴啊?她被老板骂了,应该很需要人倾诉吧,我不安慰她她一个人怎么办呢?
可是泡菜小姐的身体状况实在没法让她赴约。她内心的小人搏斗了几十个回合,终于鼓起勇气打通了闺蜜的电话,准备和她改天再约。
电话打通了。泡菜小姐支支吾吾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末了,出于内心的愧疚,还加了一句“实在抱歉啊”。
闺蜜的反应是泡菜小姐没有想到的。
闺蜜听说泡菜小姐的身体状况,第一反应竟然是:“你平时不也每天挺辛苦,睡的挺晚,没见你这么累呀?你可别骗我,不想和我吃饭就直说啊。”
泡菜小姐直接懵了。她没想到,闺蜜不仅没有主动关心她的身体,还反过来指责和怀疑她,仅仅是因为一次临时并且还是提前取消的约会。
闺蜜在电话那头嘟嘟囔囔继续抱怨着什么,泡菜小姐全都没听进去。她只是自顾自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真的太累了”,就结束了这场通话。
“阿拾,你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在我和她的关系里,明明大部分时候是我帮她比较多,我基本没求过她什么。最累的人是我,但为什么她却反而觉得我欠了她呢?”
“你说你觉得累,那最开始她半夜来找你聊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回绝呢?没有人逼着你一定和她聊天呀?”我反问泡菜小姐。
“唉,我这个人就是想对别人好……我总怕我拒绝了别人,他们就会因此不高兴,然后就不理我了。我害怕自己有求于他们的时候被拒绝的滋味。”
我太能理解泡菜小姐的心情了。
她不懂得拒绝别人,其实是害怕别人拒绝自己。她的热情表面上看是善良,实则是玻璃心的伪装。她总是把别人看得太重,而把自己看得太轻太轻。
3
像泡菜小姐那样觉得自己背负全世界的眼光,希望通过付出来获得周遭好感的人,我见得并不少。
我认识曾义务为全班同学带一学期早饭的女同学,为了满足大家各自的口味,早上六点起床跑到不同的店里排队买早餐。
我也认识对女友无微不至又做爹又做娘的男生,大冬天和女友约会被放鸽子在寒风中等了几个小时也毫不抱怨。
他们两个在别人眼里,一个是自带天使光环的热情少女,一个是任劳任怨的模范男友,和泡菜小姐一样,都是大家眼里的“大好人”。
可是结果呢?
热情少女每天早上花一个小时给大家排队买到了早餐,送到同学们手里的时候,却被挑剔这个已经凉了,那个被压坏了。
模范男友对女友几乎达到了24孝好老公的每一条标准,但女友却嫌他管太多、没有新鲜感,劈腿了一个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的男网友。
对此,我虽然抱有一万分的同情,但是仍然止不住想大声喊:
你要做大好人,活该那么累。
这TM的都是你自找的!
有人说过,一个人痛苦的来源就在于他无法正确认识自己和他人。
泡菜小姐的痛苦正在于此。她既没有正视自己内心的软弱和无助,又没有意识到人性的幽暗与丑恶。即使善意的举动换来了恶意的伤害,她们仍一意孤行地沉浸在自己那个只有爱与奉献的世界里,继续毫无原则地用自己的累累伤痕来换别人的一个笑脸,以为全世界就会因此被她们的“善行”改变。
然而这是在童话故事里才会发生的版本。
在现实中,我们所面对的世界太复杂,人性也太幽微了。所有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的。你永远不能低估一个善良的人,他人性中恶的成分,更何况你有可能面对的是一个本就不带善意的对象。
对此,我们并不需要感到悲观和绝望。承认它,接纳它,因为这就是人性,是我们每个人血液里流淌着的天性。我们无法根除,也无须去考验,只需要学会用智慧的大脑去思考、辨别,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举动。
其实童话故事也早就告诉我们这个道理:就算你温暖了一条快冻死的蛇,故事的结局依然是蛇咬死了你。
希望有一天,泡菜小姐们再不需要用无条件的妥协换取他人的好感,愿她们最终能学会坚持有原则的善良。
文/阿拾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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