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火化车来了,我和大姑姐们赶紧跑到大门口。
S先生抱着父亲的骨灰盒一崴一崴地走过来。忽然想起在一篇文章里看过的一句话“妈妈没有妈妈了!”我鼻子一酸,大哭起来。因为,孩子的爸爸没有爸爸了!
公公丧事过后,孩子跟我说“妈妈,爸爸成了单亲孩子了!”
公公的去世有些急,但不突然。因为这之前婆婆跟我说起过,公公好几个晚上都说胡话。告诉婆婆卧室的衣柜里藏满了人,还有一个老婆子趴在他身上。
以前听说人在老之前身边不清气,会有些孤魂野鬼。但婆婆说时,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因为,不知怎么说,说什么。
公公是初七老的。
初五晚上我听见卧室里有脚步声,由窗边还是门口慢慢地踱到床边,然后停住。我有些害怕不敢睁眼。等了一会儿没了声息,才慢慢张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虽然光线有些暗,但房间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初七早上七点钟左右,婆婆在窗外叫着S先生的小名喊“强,快看看你爷怎么了?好像感冒得厉害。半夜两点他跟我说他动老痰了。”
S先生闷声说,“能怎么样?人家疫情这么厉害,又不能去医院……”
我看S又睡过去了。赶紧给社区医生打电话,但是,郭大夫说那边很忙抽不开身,过不来。
催先生给公公去买药,他就是不起来,还说要去我去!我有些无语。
S先生和他父亲的矛盾由来已久。公公因为喝酒导致股骨头坏死,前几年去潍坊人民医院给他做了置换手术。刚回家那一个月因为戒烟戒酒气色特别好。但后来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的怂恿下,又开始复喝。为此,屡说不改下,S先生没少跟他干架。
每次公公生病婆婆都是找我,然后,我再请医生。
没办法,10点多我又给大夫打电话,但还是来不了。
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和婆婆商议要不要把俩大姑姐叫回来看看一起想想办法。
婆婆答应之后,我联系了大姑姐她们。
听说我和婆婆要叫他姐姐,S不乐意了!(怕他姐姐私自从昌乐来村里人不乐意!)狠狠地和我婆婆吵了一架。
但二姑姐还是偷偷跑回来了。
看她父亲喘得厉害,让孩子姑父去药店买了药,给喂上。但等到喂他喝水就不再下咽了。二姑姐看我公公身上不干净,就用毛巾为他擦洗。
婆婆说,要不还是给他买送老衣服吧(寿衣)。然后,我就跟本家一个嫂子去了寿衣店。
买回寿衣,我问公公“喝水不?”
公公费力地说“不……喝……水……了”没有声音,只有口型。然后把头朝向里边。
婆婆猛然爬到床上掀开被子,我以为公公又要大或小。二姑姐忽然一边叫“爷啊爷”一边大哭。
婆婆出溜下床晃了几晃,我一把扶住了。
扶婆婆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她嚎啕大哭。我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拍打婆婆的前胸后背。因为,她曾经两次得脑血栓,怕她出事儿啊!
大姑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说“爷啊爷,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句话啊囊,就这么走了啊!……”
大姑姐从我第一次给她消息,二姑姐给她打了两次电话,二姑姐夫给她打了三次电话,最后婆婆给她打电话才回来的……因为她说公路上没有公共汽车,孩子开车去找同学玩儿去了……
后来,大姑姐一次次质疑,为什么公公那么快就走了,是不是吃了什么。
二姑姐于是嫌二姑姐夫是不是拿药拿错了,把她老父亲喝死了!
这些,都是后话。
我们守着公公的骨灰盒为他守灵。
然后送浆水三次。我都没有嚎哭。因为我不相信,公公会这样离开我们。
但是,在S摔碎火盆的刹那,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
那种声音告诉我,公公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
回顾公公这一生,虽然没有留下豪言壮语,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但他心灵手巧。
会木工,门窗桌椅板凳,橱柜都会。
会编织,编筐编席。只要见过的伸伸手动动脑就手到擒来。
会维修,很多器械都会修,为村里的老少爷们帮了一辈子的忙。
会窑匠,修房垒砖,和泥tuoji(我实在不知道字典里有没有这俩字)就是把土和成泥然后弄到模具里做出来晒干。
这些都是公公跟我唠嗑时说的。每每回顾这些都是满面春风。
只要我坐在公公婆婆房间里,公公就会给我讲过去的事情。我呢,还不时地说上几句。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他老人家。
但现在,这个劳累了一生的老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
我们来到墓地,管事儿的让我到墓穴里,“别说话别回头抱起福饽饽就往回走”,然后我照做。
接着回墓地圆坟。一家人一边哭一边喊“爷啊爷,失火了!快出来救火,金银财宝都给我!”一边围着公公的坟转了七圈。
回到家后在放置公公骨灰盒的地方蹲福三次。
然后,婆婆开始让我们把公公穿过用过铺过盖过的东西全部卷吧卷吧叠吧叠吧归置在一块儿扔了。
……
这一天,是二零二零年正月初八。
公公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