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娘惯来是个聪明人儿,她的眼光素来是极好的,手里的姑娘小子便是在繁花遍地的水阁里也都是挑尖儿的人物。
平安进了帅府后被抬为贵妾的消息传出来后,善娘的门槛也算是被踏破了。连崇西少帅这般不近女色的男人都将她收进了房,京城的大家公子们几乎无人不好奇这位新封的迟夫人是何等美人。可惜少帅素日铁面无私,一张脸冷惯了,硬是将这位迟夫人藏了个严实。本尊既是瞧见无望了,便看看这能养出迟夫人的水阁善娘倒也不错。
这日明月正在房里练琴,却听着小丫头急慌慌地报来,说是要她与别枝、惊鹊都要到前堂去奉茶,明月心下微微一惊。想这段时日借着平安那小蹄子的风儿,吹来了京城里多少人家,善娘一直都是端着些架子的。如水阁这般的地方,到底不同于普通的楼子,若是摊上那般半点魄力都没有管教妈妈,就不知要遭了多少欺辱糟践了。
因着这一点,作为善娘手里的头等姑娘,她们三个是极少出去待客的,更不要说是奉茶这般小丫头们做的事儿了。
那报信的丫头往日与她关系尚可,明月便禁不住低声问了句:“可知来的是哪家?”
那小丫头抬眼瞥了她一眼,赶忙又低了下去,轻声回道:“是崇西帅府的迟夫人回了阁里,说是来看姑娘们的。”
如明月这般的头等姑娘,过去没少干过欺负像平安这样的小姑娘:模样长得俊,却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技艺。这样的人在水阁里太多了,日后再好不过是哪位少爷房里的通房,如此便是顶了天了,便是连妾都算不上的。故而平日里被妈妈训斥,背后便欺负这些小丫头,这也是水阁里的头等姑娘们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事。
谁知道这次,低等丫头里出了平安这么个人物。
明月以前最喜欢欺辱的便是平安,她是善娘最疼爱的姑娘,因此也学了些善娘的观人之术,瞧出了些被平安遮掩的姿容,如此一来欺辱的也就愈发厉害了。旧日里平安便是连一件新衣都穿不上的。水阁财大气粗,每个月便是连排不上等的小姑娘也能穿上新衣裳,可明月非说平安身上的衣裳料子好,便让平安每个月把新发的衣服裁掉做了抹布。
诸如此类的事发生太多了,可明月着实得宠,便是有二姑娘别枝护着,平安也遭了不少罪。
这次平安脱了贱籍,以帅府贵妾的身份回来,点了名要见三个姑娘,最惶恐不安的便是明月了。
明月自知自己往日里行事,心下惴惴不安地到了前堂,便见着别枝和惊鹊已经在了。那往日被她欺凌的女孩安安稳稳地坐在首座上,嚣张跋扈的善娘眉眼柔顺地躬身在她身侧伺候着,像是院子里看护们养的狗。
平安、不,该是迟夫人。
她的姿态雍容至极,美貌再无遮挡,足可作惊世之艳。这般的人儿,仿佛天生便是那高高在上的贵人。
此时堂中一片寂静,明月不敢再多看,福身行了跪礼。心中正惶恐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听那人笑了起来,声音极是好听地道:“那便让明月来罢。”
来?来什么?
明月心中疑惑,却听善娘登时大喜道:“你这孩子,还在做什么!快快谢过夫人。夫人说要让你脱了贱籍,抬了做少帅的良妾。”
水阁里的姑娘都是贱籍出身,最好的便是抬了做妾,却也只是最低微的贱妾,是永远不可能脱了贱籍成为良妾的。
这般好事,平安竟然安在她的头上,怎么可能!
故此明月心中大惊,猛一抬头朝迟夫人看去,便见她面上含笑,一双美若珠玉的眼眸却是冰冷至极,不带有一丝温度。她是极美艳的,却凉如止水,几乎没有多少该属于活人的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