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的长安该是什么样子?是春秋战国时秦地的金戈铁马,还是从小背的诗中的:“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是凄美绝世的霓裳舞和《梧桐雨》,是《镜花缘》开场的百花齐开唯牡丹不开,抑或是故事里那些儒雅风流的文人奇闻?总之,想象中长安,就该有那么一份古朴,那么一种沉重,它该是一个融合了西北苍凉和古都的情韵地方,它该是一座帝王城,一座文化城,一座,古城。
初临西安,是在几年前的冬天,白雪皑皑,覆盖了它的土地,仿佛也藏住了所有历史的痕迹。去了华清池,那是杨贵妃沐浴的地方。“温泉水暖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这是《长恨歌》中家喻户晓的描述,这该是一个何等华贵,何等香艳的地方啊!如今,在这个本该木华水清的地方,三个空荡荡的浴池就好像随意撂在那里一样,那样的不起眼,一座洁白的杨贵妃侗体的雕像伫立在前方,我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西方人崇尚维纳斯的美,他们把维纳斯那均匀的,富有生育力的身体赤裸裸的摆在那里,这个没问题,倘若现代中国人,雕刻出那样的现代雕像,这个也没有问题,但是,你把杨贵妃那样光溜溜的摆出来,就的确是很违和了。玉环是古人,就该用传统的审美的艺术表达方式来表达她,无论你是觉得她是人间尤物还是觉得她是红颜祸水,她的故事,她的身体,她本人,始终是沉重庄严的,这的确是不该用任何西方的、轻佻的手法来刻画的。在游人踩脏的雪地中,在拙劣的仿古建筑旁,这样一座雕像,却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西安著名的小吃街回民街大体与北京的锣鼓巷、武汉的户部巷相似,无非是在古老之间模仿鼓浪屿的小店情调;西安的大雁塔脚下就是一条商业街,肯德基和德克士竞相开着,不晓得玄奘的在天之灵见到会作何感想;西安的鼓楼被装点上了五颜六色的霓虹,在夜空下绚烂着,招摇着,却怎样都失了它原本该有的远古的味道。
在大明宫的遗址旁,孩子们在雪中嬉戏,堆着雪人,打着雪仗,仿佛全然不知自己身边的这片土地就是当年的皇城。大明宫,呵,多少故事,17位,200多年的宫城,最著名的东方圣殿之一。一场大火,烧没了那些宫阙廊道,却总毁不了这里的历史,这里的文化,这里永远不会改变的韵味。然而,现代的中国人走过这里,也许,再不会回首过去曾经发生的故事,这大概,才是真的毁了大明宫,毁了自己的文明吧。
在西安这个地方,长安的痕迹比比皆是,但是,却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那些真正的,我所向往的古老文明。在小巷深处的小餐馆里,热情的老板,一碗油泼扯面,有点像《武林外传》里佟掌柜的同福客栈,才恍惚想起,哦,这里,是长安。
是夜,正值春节,西安的马路边,一盏盏火红的灯笼挂在路灯边,亮起一片中国的色彩,夜空下,白雪中,西安仿佛又变回了长安,长长久久,盛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