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醺的夜晚，结束了一天忙碌。

客厅里开着电视，洗澡后穿着睡衣的两个人随意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暖黄色灯光铺满整个屋子，桌子上摆了一排玩偶，沙发上扔了几个抱枕。她从桌子上拿起薯片，一边调整遥控器，一边拿薯片吃。

另一个人还在拿着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偶然间抬头，被眼前的人所吸引，她放下手机，装作要抢着吃薯片的样子，偷吃她的薯片。

就像是每一个渴望有家的人一样。L对于未来的幻想不可思议的与我重叠了。

不一样的是，在L的幻想中，两个都是女孩。

1、

“我想，我可能喜欢女孩子。”

当L坐在我们公司楼下星巴克跟我说出这一切的时候，我有些呆滞，转而觉得无比正常。

L从小踢足球，曾经是国家青年队的足球运动员，因为身高原因与国足失之交臂。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球队打比赛，去了很多地方，加上常年训练，看起来很男孩，身上有股江湖气。

她既有男性的粗粝豪放，又兼具了女性的温柔细腻。练拳击、每周固定健身，每年固定旅行，徒步、户外、去无人区。

因为男性化的缘故加上个人性格好，L身边从来都不缺少爱慕的声音。

不过说来奇怪，L一直没有谈恋爱。

眼看着身边一同踢球的同伴，谈恋爱的谈恋爱，假结婚的假结婚。甚至有些都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也有一些和异性结婚，婚后和同性继续保持交往的。L一直单着。

2、

L说，她只能接受一生只爱一个人。

龙应台笔下，马丁的妈妈玛利亚已经六十多岁，原本有着自己的家庭。 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位女性，于是玛利亚选择了离开家庭，并和相爱的女性私奔，过起了公主和公主的日子。她们周末一起去湖上玩帆船，去森林露营；每天一起醒来，一起喝咖啡、看展览，一起度过每一天。

L和玛利亚一样，有一天她也遇到了一位喜欢的姑娘。那是在拉萨，高原阳光异常炙热。在观景台上看布达拉宫雄伟壮阔的身影。在八廓街祈福虔诚许愿。在经幡上写下彼此的名字，中间会用心形连接。一起做饭，旅行，看高原的雪山在日光下圣洁的光影。

不一样的是，这个女孩有男朋友

“很好的一个女孩子。跟我一样喜欢户外。”

这样说的时候，L指了指手上一直带着的一根绳子告诉我说：“你知道吗？这是金刚绳，她亲手给我戴上的。金刚绳不可以被剪短，只能等它自动脱落。这是属于我们的约定。”

当时的她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但是后来，当女孩的男朋友找到L的时候，L才知道自己被小三了。而且这个女孩要结婚了。

那个女孩的男朋友让她离开。

我想象的到L坐在那里默默看着对方男友讲话时，忧郁的神情。我想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决定要离开。她总是那样，从来不会打扰谁，只想着如何帮助别人更多一点。而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性格，更是因为她喜欢的是女孩。

“如果我能跟她在一起。不管多晚我都会去接她，而且不让她的朋友看到。”

“为什么不让她们看到呢？”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议论她。”

“如果她不在意呢？”

“可是我会在意。”

L还是在意自己的同性之间的恋爱。就像是当她坐在我们公司楼下的星巴克，当我们谈起爱情这个不变的话题时，她只是试探性的告诉我“我想，我想我可能喜欢女孩子。”

她会刻意跟女孩子保持距离，比如她和男孩在一起就会觉得跟兄弟在一起一样自然，勾肩搭背都是常事；但是和女孩子在一起，她甚至都不会跟对方有肢体接触，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冒犯。

“夏，你不懂，你喜欢男孩。可是我喜欢的是女孩子，就算是我不在意，她不在意，我们的朋友们也都不在意，可是我们的父母呢？他们已经很大了，他们可以接受吗？”

或许在L的潜意识里，她始终觉得跟异性结婚、生子才是对于对方最好的选择。同性之间的恋爱，总是抵抗不了舆论的压力，也跨越不了L从小接受的教育。但那时的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记忆中，L一直在失眠。严重的时候，每天可能只有一个小时的睡眠，白日要考咖啡和香烟来提神。她在参加省会比赛的时候，我们每天都会通电话。她照顾到了所有人，唯独缺少了自己。

过年的时候，喝到胃吐血被送医院；升为部门负责的时候，自己顶着醉酒的身躯回家。

她说，因为瞌睡，曾经骑着自行车，撞到绿化带里。

4、

L养了3条狗。

如果让我来猜想的话，那我一定是觉得，她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了狗狗的身上。那些人所无法给予的陪伴，动物可以给予。

在那个女孩结婚前夕，她又去了一趟阿里，走了她们曾经走过的路线，并且给L发来图片。

可是L只是像朋友一样克制自己的情感。始终没有告诉过那个女孩“我喜欢你”或者“我曾经喜欢过你”。

我一直觉得，那个女孩在等一个承诺，是关于L的。

当时，我问了L一个问题“如果以后，你再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你会跟她表白吗？”

L说“不一定。或许不会。”

4、

大概在高中、甚至是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知道“同性恋”这个词。

那时候，经常会有同学评价“看，那个男生，好娘啊！”然后这个男生就会成为众人排挤的对象。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是很不光彩的一群人，沾染上就会被众人排挤一样。所以那时年幼的自己本能的想要远离的人群就是同性恋。

大学的时候，我们那栋宿舍楼有两个女生走的很近。一个短发帅酷，一个长发温柔。有一次恰好从我们身边走过，室友给我指着她们说“就是她们俩，同性恋。”

“同性恋”这个词，在蒙昧无知的偏见，以及闭塞守旧的思想下，成了大多数人用于饭后谈资的话题。同性之间的恋爱被冠上了“恶心”、“变态”、“怪胎”等标签。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很害怕自己是同性恋。

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就意味着承认自己不同寻常的性取向，忍受众人像是看待怪物一般的眼光，还要考虑到来自于父母的压力。在那个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年代里，我就怀着这样的恐惧害怕着、猜测着。直到后来。

东野圭吾在《单恋》中曾经表达过一个观点，“男人和女人，就像是麦比乌斯圆环的正面和反面般，正面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反面，正反面紧紧相连。这世界所有的人都在这麦比乌斯圆环上边。不存在完全的男人，也不存在完全的女人。”

我曾用这个理论给L做过解释。

L不容置疑的告诉我说：“不，我想我喜欢女孩。我想照顾她，我喜欢照顾别人。”

在认识L之前，我一直没有接触过同性恋这个群体，也没有喜欢过同性。但是在接触之后，甚至在如今逐渐淡忘的过程中。我时常会想到文章开头的场景。

尽管，随着性别意识的觉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顺从自己的内心，坦然面对性别的问题。这世上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还有心是男人的女人，和心是女人的男人，甚至还有更多。这其中，有喜欢同性的，也有喜欢异性的。当我开始逐渐接受并且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我知道很多人还是会把她们当做“怪胎”一样看待。

在香港的时候，我看到很多的同性恋在地铁上，公共场合亲吻和拥抱。当时我就想起了L。我在想，L什么时候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我在想什么时候同性恋可以不被区别对待。

L在我心中，依旧是那个特别会关心人，从来都会把她人需求放在首位的人。尽管我们已经失去了联系，但是在最近，我又开始想起，那天她坐在我们公司楼下，跟我说出那一切时的脸庞。

那一切，让我想到多年后，L独自坐在客厅吃薯片的情景。

但那不是她应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