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唤醒了村边池塘里的青蛙,清脆欢愉的声音,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好不热闹。调皮的小孩光着脚丫,撒着欢儿地四处乱跑,全然不顾大人略带担忧的呼喊。
七月,这是有德镇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来了。
村里人甚为欢喜,村西边的老李头尤其欢喜,撑着一把大大的土黄色雨伞,蹲坐在村头老夫子石像旁边,静静地望着远方,干瘪黝黑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天色一点儿一点儿暗下来,老李头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暗下来。雨早已停歇,疯跑的孩子早已回家,就连池塘里的青蛙都安静了下来。天边儿不知什么时候蹦出来几颗星星,稀稀拉拉、有一搭没一搭地扑闪着。老李头习惯性地向腰间摸去,摸了半响,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天色微亮,早起干活的人经过村头,微微叹息。
土黄色的大伞下,老李头犹如一尊石像,平日里微眯的小眼睛,此刻瞪得大的吓人,谁都不敢跟他讲话。这个倔老头的脾气大家是领教过的,他认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夕阳西下,干了一天农活儿的人陆陆续续回家,老李头依旧蹲坐在村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
“这个老李头,真是够倔的!他都等了十七年了,要是回来,早就回来了,每年七月都这样,咋恁傻呢?!老贺,你去劝劝他,昨儿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今儿这大太阳又晒了一天,这样下去,他那个老骨头能吃得消么?”
村东头的老贺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瞥了一眼村头,“他那个倔脾气,只怕村长来了都不管用,你着急有个屁用!”
“哎……”老孙叹了一口气,张嘴想说点儿啥,望望村头一动不动的老李头,摇了摇头,拄着拐杖回家去了。
“雨停了,你还撑着这把破伞,是要长秃子不成?!”
老李头转头望了一眼老贺,苦涩一笑,干枯的手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摇了摇头。
“给。”
老李头接过老贺递来的旱烟袋,狠狠抽了几口,拍拍身上的土,合上雨伞,静静站了一会儿,“走,晚上到我家吃酒,你去把老孙叫上,我换身衣裳。”
‘’成。”
昨日大雨,老孙家的大娃秋雨捉了两条黄鳝,老孙虽腿脚略不便,炒起菜来,却干脆利落、味儿香色美,方圆十里无人能及。
“老孙,你这手艺,就一个字儿,俊!来,走一个!”老李头端起面前的半碗酒一饮而尽。
“老李头,你酒量虽好,但这酒也不是你这个喝法。你心里苦,我与老孙都知晓,但……十七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对!这都十七年了,秀莲要是回来,早就回来了!年年入夏的第一场雨你都这个德性,真是看得人心烦!”
“她会回来的。她说过,入夏的第一场雨,她就回来了。我得等她,我答应过的。”老李头慢慢放下粗瓷碗,平静地望着老友。
老贺深知老李头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便不再多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老孙望望老李头,再望望老贺,一边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儿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底儿朝天。
“老贺,老孙,我老李头这辈子有你们相伴,即便明日入了黄土,心里也是无憾的。”老李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微微泛着光。
“呸,净胡说八道!老子看你不是酒喝多了,就是中了邪了!再给老子胡说八道,小心老子用我这铁李拐敲你脑壳!当年咱们仨在祖师爷面前磕的头可是做数的,谁要是违背诺言,先行走了,可是要遭雷劈的!你要是作死,老子可不给你收尸!”
“老孙讲的不错。老李头,我不管你等不等你的秀莲,但如若你生了自我了断的念头,我与老孙只怕不会替你收尸。青山门的墓地想必你也不稀罕,我与老孙也落得清净,你选择这一好山好水,民风朴实的好地儿了结自己,倒也不错。”老贺几句话讲的不急不慢,看似轻飘飘的,但听在老李头耳中,却字字千斤!
青山门,他是要回去的。那是他的根儿。离开青山门已经数十年了,但他却清晰地记得那里的一草一木。就像秀莲离开他已经十七年了,他却还清晰地记得她那娟秀的脸庞,乌黑的长发,甜甜的酒窝,生气时微挑的柳叶眉。
他想念青山门,可他更想秀莲。青山门如若是一朵开在他心底的花儿,那么秀莲就是他心头的一滴血,看似微不足道,却深入骨髓。
“老贺,老孙,你们放心,我不会轻生的,我还要等我的秀莲呢。秀莲说过,等她回来,我们便一起回青山门。秀莲最爱梨花,青生门那漫山遍野的梨花,秀莲见了,定会欢喜的!”老李头脸上的愁云慢慢散去,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老贺与老孙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三十年前,老贺、老孙、老李头,三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那时的老贺性子还没有这么沉稳,老李头也没有这般倔强,老孙完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给他一颗雷,他都敢把天给炸个洞!
就这样性格迥异的三人,因着青山门~隐匿于青禾山的盗墓组织,结了缘,后在一次盗墓行动中,老李头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老孙与老贺的性命,因此三人便在祖师爷的牌位前磕了头,立了誓。
不能同生,不能同死,但要好好活着,相伴到老。
誓言是老孙想的,朴实得紧,老李头与老贺都觉得不够豪气,可拗不过老孙,也便作罢。
自打那日起,老贺与老孙便将老李头视为大哥,尽管老李头比他俩都小几个月,但救命之恩,老孙懂,老贺更懂。老李头的尊称也便叫了起来,起初老李头嚷嚷着不妥,但老孙、老贺执意如此,老李头也就不再推脱了。
而秀莲的出现就纯属“意外”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那日,三人听到风声,长寿村乱坟岗有宝贝,具体是啥宝贝,三人倒不知。于是三人便悄悄来到长寿村,白日里睡大觉,晚上便带着家伙事儿一个坟一个坟的刨,三人折腾了一月有余,眼瞅着这乱坟岗快被扒拉了个遍儿,别说宝贝了,连个破碗破罐子都没有。
“老子不干了,这哪里有什么宝贝?!这鬼地方,老子呆够了,老子明日要回青禾山!”
老孙性子急,以往半个月无所获,便放弃了,这次若不是老贺和老李头一再劝说,他哪里能坚持到现在。
老贺也觉得此次风声有误,这些坟墓大多数连个墓碑都没有,甚至有的连口棺材都没有,哪里像有宝贝的样子。
然而,老李头这回却很执拗。
“明日,我们再挖最后一日。如果还是找不到宝贝,我们就回去。你们看,成不?”
老贺与老孙俩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二日,三人刚来到乱坟岗,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昨日余下的几座坟明显有人动过。
“有同行来过了,而且还挖到了大宝贝~宋代瓷瓶。”老李头突兀的话语,让老贺和老孙有点儿懵,但老李头接下来的话语让俩人更懵了。
“灵山门这个秀莲姑娘还挺有意思,虽是拿走了宋代的瓷瓶,却也给我们留下了一对儿宋代瓷碗。”
老李头看着二人狐疑的表情,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朝着一处空地挖去,不过十分钟,一对儿宋代瓷碗便显露在三人面前。
“真神了!老李头,你怎么知晓的?”老孙望着老李头手中的瓷碗,惊诧不已。
“喏,你身后的那块大石头上写着呢。”
天黑,老贺与老孙未曾注意,走近一看,石头上一行秀气但不咋好看的字儿映入二人眼帘。
“宋朝瓷瓶本姑娘拿走了,三位同行辛苦了,特留下宋朝瓷碗一对儿~灵山门秀莲。”
这便是三人第一次与秀莲打交道,未见其人,但见其字儿。
其后的三年里,三人与这位秀莲姑娘的字儿数次相遇。这位秀莲姑娘也是运气好,每次都是在他们之前找到宝贝,但她也不贪心,每次都会留下些宝贝给他们仨,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三人对这位灵山门的秀莲充满了好奇,老孙曾一度想去灵山门瞅瞅,这位秀莲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运气怎能好到如此令人艳羡的程度,不过每次都被老李头和老贺拦了下来。
第四年,那年天儿格外的热,整个六月一场雨都没下,直至七月中旬方才下了一场雨。那日的雨也下的蹊跷,半上午还日头高照,到了晌午吃饭那会儿,竟突然下起了雨。
老孙,老贺,老李头三人出来吃饭,谁也没带伞,三人盯着小馆子外面的雨,喜忧参半。
“三位大哥,没带伞吧,不用担心。我姑姑这小馆子刚好备的有几把伞,你们拿去用吧,记得还回来,不然姑姑该唠叨我了。”
“那敢情好,谢谢姑娘。”老李头面上平静,心里不知怎地,有些飘忽,尤其是看见那位姑娘修长的手。
“不谢不谢。”
“秀莲。赶紧的,西边儿那桌客人的面好了。”
“哎,来啦来啦。”
“秀莲?!老贺,老李头,你们听见没?那姑娘叫秀莲!”老孙激动的直拍桌子。
“老孙,你能不能淡定点儿。叫秀莲的多了去了,你别瞎激动。”老贺用筷子敲了一下老孙的脑门。
“老贺,那位姑娘,或许正是灵山门的秀莲。你看她的手。”
老贺端起茶杯,一边儿佯装喝茶,一边儿细细观察那位秀莲姑娘,果不其然,她那双手与常人不一般。
“秀莲姑娘,再给我们添一壶茶吧,碧螺春。”老李头讲完,突然冲着老贺和老孙使了个眼色。
“老孙,你可知道碧螺春这仨字儿怎么写?”
“老贺,你太小瞧我了。我当然知道,碧水的碧,萝卜的萝,春天的春,对吧?”老孙说完,得意洋洋地望着老贺和老李头。
“这位大哥,你讲错了,碧螺春的螺是田螺的螺。”
“田螺和萝卜的萝不都一个字儿么,哪里错啦?”老孙一脸懵。
秀莲听闻老孙这样讲,哈哈大笑,拿起笔和纸,当着三人的面写下碧螺春、萝卜五个字儿,正要开口给老孙好好上一课,耳边突然响起老李头刻意压低但却清晰的话语。
“灵山门秀莲姑娘,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你们啊,今日本姑娘请客,感谢这三年来的”照顾”,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老李头望着眼前眉眼含笑,落落大方的秀莲,心里莫名的欢喜。
自此之后,三人帮就慢慢变成了四人帮。秀莲的机敏连老贺都佩服不已,凡是她觉得有宝贝的地儿,必然有!
……
“李大哥,我们今日能不能不去邙山古墓?我这一大早上眼皮儿跳个不停,心里也慌得紧。”
“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不去了吧。”
老李头话音刚落,老孙就不乐意了,“老李头,咋能说不去就不去呢?这古墓的地行图老贺都琢磨了一个多月了,我也打听了小半月,没听说这古墓有啥不干净的东西。你也知晓,近三个月,就今儿是大吉,今日不去,那就得等三个月之后了,那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老孙讲的,老李头不是不知晓,只是今日秀莲眉头紧锁,面色苍白的样子,看得他心疼。
秀莲的爹就是死在盗墓中,那日她也是今日这般心神不宁。
“李大哥,我们改日再去吧,今儿真的不易去。自打我爹去世以来,我这心从来没有这么慌过,总感觉会出事儿。”
“成,今日我们就不去了。老孙,莫要私自行动!”老李头盯着老孙,眼睛里第一次显露威严。
“老李头,你!不去就不去!老贺,走!咱们吃酒去!你就在这儿好好陪你的秀莲吧!”老孙拉着沉默无言的老贺气呼呼地冲出门外。
“李大哥,对不起,我……”
“秀莲,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出去逛逛吧。”
老李头走到秀莲面前,抓起秀莲的手,就出了门。
这是老李头第一次那么大胆,老李头知晓秀莲清瘦,但没想到她的手竟然这么纤细!老李头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他得给秀莲买好吃的!她太瘦了!
那日秀莲被迫吃了很多她平日里不愿吃的大鱼大肉。此后的日子里,老李头没事儿就拎些野味儿回来,让老孙倒腾。老孙奇怪,老李头何时变得这么贪吃了,每次问老李头,老李头都笑而不语。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孙的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平日里依旧乐呵呵的,但每次看秀莲,心里都堵得慌。
老孙咋不堵呢?那日他们没去成邙山古墓,第二日就听说润禾门的人挖出了两颗碗大的夜明珠,还有十几只明代青花瓷。
此后的行动,老孙总是想避着秀莲,生怕秀莲阻拦,不过老孙也就想想,他的那点儿小心思,老贺和老李头心里清楚得紧。
十月十五,四人定好,丑时前去黑风谷地下墓穴寻宝。
子时刚过,老孙就按耐不住,拎着家伙事儿就要去,脑门吃了老贺几个“栗子”,方才作罢。
丑时,黑风谷,像往常一样,老李头与秀莲打头,老孙紧跟着,老贺垫后,四人小心翼翼地进去地下墓穴。
刚一进这墓穴,秀莲的额头就开始冒汗,身子却冷冰冰的,心里头慌乱得很。秀莲悄悄拉了拉老李头的袖子,老李头正要问秀莲怎么了,身后的老孙就嚷嚷了起来。
“你们快看,唐代青泥珠!”
老贺拿起珠子,仔细瞧了瞧,确实是唐代的青泥珠,这回他们算是走了大运了,这珠子值不少银元。
秀莲望着老贺手中的珠子,脑门的汗越来越密,身子发冷得紧,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李大哥,这珠子我们不能拿。”
秀莲话音刚落,老孙就急了,这到手的宝贝哪里有不拿的道理。
“秀莲,你说什么胡话呢?!这可是唐代青泥珠啊!老李头,你这次讲什么,都不行,这珠子我拿定了!”
“孙大哥,我们真不能拿。”秀莲眼睛里闪着泪光,老李头看得心疼。老李头看看老孙,又望望老贺,老贺虽不说话,但眼睛里闪过的失望之色,让老李头心里有些犹豫。
半响,老李头拿过老贺手里的青泥珠,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闭,使出十分力气,把青泥珠丢进了黑暗之中。
“老李头,你!”老孙气得快吐了血,老贺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那日四人在墓穴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出墓穴时老孙的右腿竟被突然掉落的石块砸伤了!
珠子没拿,老孙的腿却瘸了,老贺心中对秀莲和老李头也有了意见。
往日笑嘻嘻、爱闹腾的老孙,彻底安静了,瞅着自己的右腿,整日唉声叹气。老贺本来就少言,此后话更少了。秀莲呢,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气,终日眉头紧锁,脸颊上的肉越来越少。
老李头看着三人,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那年老李头认识秀莲七年了,与老贺、老孙相识十四年,也是他们来有德镇的第三年。
第四年六月,刚入夏,天儿就异常热,老孙热得拄着拐杖在屋里乱转悠。
“这鬼天气,是要把老子晒成肉干儿么?!”
“老孙,你那一身肥膘,只怕晒不成肉干,倒是能晒出几壶油来。”老贺摇着扇子,打趣着老孙。
“老孙,老贺,来,吃瓜!秀莲用井水冰了半天呢!”
老孙一听有瓜,拄着拐跑得比老贺都快。
“老贺,这瓜真甜!嫂夫人就是贤惠!你说,对吧?”
老贺望着老孙挤眉弄眼的模样,连连点头。
时间是消弥不快的良药,大半年前四人之间的不愉,此时已然完全散去。
“你俩吃着瓜,还堵不住嘴!”老李头眉开眼笑,“明日,我打算跟秀莲讲,我要娶她!”
“老李头,你总算开窍啦!”老贺与老孙齐齐打趣道。
第二日傍晚,天儿依旧很热,老孙热得满头大汗,老贺也一个劲儿的摇着蒲扇,老李头却浑身冰凉,眼神呆滞地蹲坐在村头。
太阳落山了,老李头没回来,秀莲也没回来,老李头与老贺以为二人幽会去了,也便没当回事儿。
过了一天,二人还没回来,老贺与老孙觉得不太对劲,就出门寻二人,刚出门就被告知老李头晕倒在村头。
那日之后,老李头就不爱讲话,每日起来就望着天,问他秀莲去哪儿了,他也不讲。
那一年,大旱,一整年一滴雨都没下。直至第二年的七月,老天爷方才大发慈悲,下起了雨。
那日老李头疯了一般跑到村头,大声喊着:“秀莲!秀莲!秀莲!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
此后,每年入夏的第一场雨,老李头都会疯一场。
十七年了,老李头真的老了,他的秀莲还是没有回来。老贺与老孙心中的谜团也未能解开。
“老李头,当年你跟秀莲到底怎么了?”老孙两碗酒下肚,又毫无顾忌了。
老李头看看微醺的老孙,望望一脸平静的老贺,端起酒碗又喝了两口,怀中摸索半响,掏出一方娟帕,帕子是秀莲的,老贺识得。老贺以为老李头喝多了,又要开始絮叨他与秀莲的点点滴滴,正准备低头夹菜,谁知老李头打开帕子,熟悉又陌生的物件展现在眼前,老贺拿筷子的手抖了抖。
“老李头!你……”老贺摇摇头。
“青泥珠!老李头,当年你不是丢了么?怎么它在你手里边儿?!”老孙酒醒了大半,一双眼睛瞪得贼大。
“秀莲知晓了?”老贺心里已经清楚了大半。
“嗯。我向她求亲的那日,她便知晓了。”老李头平静的表情慢慢变得苦涩,“那日,秀莲答应嫁给我,我一时高兴就得意忘形了,以至于连青泥珠掉出来我都不知晓。当时秀莲质问我,为何撒谎?为何不信她?如若我信她,老孙就不会出事儿。那时年少气盛,又加上谎言被揭穿,面子上挂不住,就抛下秀莲跑了回来。等我冷静下来,再回去,秀莲就走了。村头的石像旁边儿留下这方手帕、青泥珠,还有一行字儿。
“夏初雨,秀莲归。”
三人闷声喝酒,一碗接一碗,老孙想起当年自己对秀莲的冷言冷语,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突然,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老李头起身前去开门。
门开的刹那,老李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