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高三开学后的一个月病倒了,高烧不退,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原本井然有序的复习计划就此打断,单词、文言文、数学公式... …本该背得滚瓜烂熟的知识,都在病痛中逐渐消失殆尽了。我对高考,的的确确地失去了信心。
没有休学的勇气,我硬着头皮返校,准备死撑着熬过剩下的几个月。妈妈担心我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四处奔波,终于在教师宿舍租到一间房,并在那儿安了一个家,专心照顾我。我用住院证明在班主任那儿骗得不少假条,于是常常翘课,理由永远是身体不舒服。没人阻拦我,因为我这次病得真的很严重。
高考成绩出来,我竟然成为一匹大黑马,硬生生地闯进了班级前十。我利用这分数录取到自己喜欢的大学和专业,生活过得美滋滋的。我想,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生那一场大病,特意送来这份礼物补偿我的。
我常常三两天不去上课,即使去了,也是坐着看闲书、找人胡侃。作业也不交,不参加晨练午练,晚自习永远身体不舒服而翘课。因此,当周围的人们得知我的分数后,先是惊讶,而后是羡慕,羡慕我的好运气,羡慕老天对我的眷顾。我便大言不惭地吹嘘我荒唐的高三生活,吹嘘我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了许多人难以触及的分数。曾经嘲笑我成绩差的学生,一个个眼里闪着羡慕的光,都默不作声了;从前因为分数看不起我、自己却在高考遭遇滑铁卢的优等生,突然挤出几丝笑容来看我。我在这光耀的氛围中,渐渐骄傲起来;我越来越肯定,这就是老天在眷顾我,让我不曾经历高三的苦难,却取得了不小的辉煌。
直到有一天,一位关系很好的学妹,无意间问起我来:“学姐,你高三每天都在休息,学习时间也大大压缩,那生活上的事情你怎么做呢?”
我这才想起我的妈妈来。
二
学校离家很远,爸爸工作忙,只好让妈妈独自一人来陪读照顾我。妈妈告别了自己的朋友们,家中喂养三年的鹦鹉也寄养邻居家,收拾了一整车行李,浩浩荡荡地开进学校,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我的一日三餐,都是妈妈准备的。十二月时,天气很冷,太阳也出来得晚。我借口没有力气,懒懒地瘫在床上。妈妈却没有一个表示推脱的字,每天准时起床,为我煮鸡蛋面,或是迎着寒风出门为我买回热腾腾的早点。而我,只是舒服地睡在床上而已。
我为了尽快恢复身体,每天在操场跑步。听着最爱的音乐,常常一跑就忘了时间。过了饭点,一身大汗地走回出租房,和一直等着我回来、不敢先吃饭的妈妈一起吃晚饭。我吃得饱饱的,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随意拣起一本历史书,睡在床上,懒懒地翻看着。在我舒服地洗着澡时,妈妈仔细将碗筷洗净;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时,妈妈一件一件地搓洗着我刚刚换下的衣物;等到我关掉自己房间的灯,愉快地去寻找周公时,妈妈才开始洗澡。我知道,然后她还要洗完自己的衣物,之后会躲在阳台低声打电话给爸爸,汇报我今天的身体、精神状况。她要比我晚睡得多,因为她要做完本应该是我去做的活。而我,只是舒服地早早躺下睡去而已。
我的饮食起居都由妈妈悉心打理。她会踩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为我买河边农民自己钓出来的鲜鱼;虽然久坐会腰疼,但为了剁好我爱吃的肉馅,妈妈可以坐上好几个小时;大课间休息的十五分钟,我在教室闲闲地发呆,妈妈会走上一大段距离,从教师宿舍来到教学楼,为我送来我爱吃的、热气腾腾的甜玉米。而我,只是张嘴愉快地吃着而已。
在这之前,妈妈从来都是在家照顾着爸爸和我,直到我考到一所寄宿高中。结婚后一直是妈妈做饭,爸爸自己是不懂做饭的,只知道买些卤味,一瓶一瓶地喝酒。妈妈来陪读照顾我,爸爸只有自己洗衣服、做饭。但是他的工作并没有减轻啊。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努力工作,晚晚地回到家,还必须一个人做饭、洗衣服。自己做的饭菜哪有妈妈做的好吃,衣服也时常忘记收回家来。每晚只有晚晚地睡,还要打电话确认我们母女的一日生活。而我,只是在出租房里尽情享受着妈妈的照顾而已。
爸爸妈妈默默地为我付出着。而我,只是一味索取而已。
三
仔细思考完学妹的问题,我才终于明白,这份骄傲的高考分数,并不是老天眷顾我而送予我的。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只能说是老天眷顾我,给了我这么好的爸爸妈妈。
我没有在高三中经历苦难,只是因为我有着那么爱我的爸爸和妈妈。是他们承担了本应由我独自承担的苦难。我在高三时能够过得那样舒适,只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将所有不舒适的部分都承担去了。
我们在生活中常常为着自己的小成就而倍感喜悦,却不知除了自己,背后还有许多为此默默付出的人。没有他们,我们甚至无法顺利取得这个小成就;纵使侥幸取得了,也不得不经受一段不小的苦难。
《真心英雄》里这样唱着:“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是啊,每一次的成功都来之不易。我们要付出许多不想付出的,经历许多不想经历的,才能最终颤巍巍地走到终点,获得梦寐以求的成功。没有捷径可走;如果有,那一定是爱你的人背着你走过了一段长路。
这之后,我很少再对人提起我的高三。即使那能为我带来赞扬与无限的虚荣。我明白,如果没有爸爸妈妈的付出,我的高三哪有这样轻松。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爸爸妈妈身后的人,为他们默默承担苦难,让他们感到生活如此轻松简单。
因为我知道,我之所以未曾经历苦难,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一直在默默为我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