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人的世界里,没有时间与距离,只有一直激荡在心中的诗的灵魂。
艾青说,你像春天的燕子,披着满身的阳光,越过重洋,飞落在太平洋东岸的智利的土地上,无数沉睡在寒冷中的生命,将苏醒过来。诗人的内在,总是宽广却沉郁的,所以,超越地域的深情在聂鲁达向着大海喊着:“艾青,艾青,你在哪里……”中,也在艾青面向大洋的泪水中,更在聂鲁达回国面对机窗外的土地的低喃:“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中。
1954年,那年7月12日是聂鲁达的50岁华诞,人们发起聚会,借机进行一次保卫和平的运动。艾青收到以智利众议院院长卡斯特罗的名义发出的邀请,因当时太平洋路线尚未通航,而且中国同不少国家还没建立外交关系,艾青不得不转辗经过布拉格、日内瓦、里斯本、达卡,里约热内卢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才最终到达智利首都,全程一共飞行了八天八夜。
在黑岛的聂鲁达别墅花园里,迄今仍陈放着一张铁艺浇铸的长方桌子,上面覆盖着一块厚玻璃,四周围着几把椅子。在这里,诗人们举杯行令,对酒当歌,忘情地抒发激情,即兴朗诵自己口撰的新诗。艾青在他赠给聂鲁达的诗中描写聂鲁达“活像一个士兵”,是“我的兄弟”。他称聂鲁达是“山岳与海洋的儿子”、“风浪与阳光的朋友”,还赞美他说:“你生活在人群里,行走在大街上和劳动者打着招呼,你笑着像农民一样……”
30天逸乐欢聚的光阴像箭一样飞驰而去,终于来到了依依惜别的时分。艾青在《告别》这首诗中写道:“浅灰色的早晨/我离开你/离开你动人的声音/离开你温热的手掌/离开你宽阔的胸膛/离开你的拥抱/说了一声‘再见’/不可能许下重聚的日期/就这样地,我离开你……”
明知道此去经年,再回首必定是物是人非,于是跨越了太平洋的两人不免望洋兴叹。历经沧桑的两人,或许早已看透人生的离分,只是共同跳跃着的不肯停歇的灵魂,还在期待着独属于各自的诗的共鸣。
终于,1957年六月下旬,聂鲁达携夫人来华访问。老友见面,兴奋异常,不仅观看了滇池,石林,植物园,而后又乘船穿过三峡,沿长江顺流而下,度过了一段在特殊时期的心灵之路。或许二人都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相见,离别时,只能相顾无言。
于是聂鲁达这第三只耳朵永远向着未来的憧憬着的自由的诗人带着遗憾离开这为之奋斗一生的苍茫世界,于是艾青在垂垂老矣之时,仍要去进行打捞沉船的工作,要从海底捞起一些零星的记忆并不容易,经过海水的侵蚀,很多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为了这风浪与阳光的朋友,围着一直歌唱着斗争,歌唱着自由的朋友,多年后,还是拖着病体,在长江边上的茶馆里,录下了两人当时听到民间二胡。
诗人的世界是怎样的,他们的情感,不是单纯的泛泛而谈,而是精神的交流与满足,是各自人生路上永恒的挚友。他们是人民的诗人,时代的良知,对人类有着共同的使命感。
相思成灰,成灰亦相思。
一曲杨柳枝,万条吹不展,昼夜起相思。
一寸相思一寸灰,寸灰难解寸相思。
这灰落尘入土,成泥成尘。
想念你!
在每个夜晚,带着期待入眠……
梦里有日思夜想的你,你没有改变,依旧的容颜。
变化的是时间,这样匆匆……
想念你!
在每个晨曦,带着泪滴醒来……
总是在梦醒时消失,只留下破碎的背影,
我知道我又一次的轮回沉沦于你的记忆里。
游走于街头,看着人潮汹涌,
想念你,
一切成了你的影子,
希望我的思念可以穿越时空,经受岁月的洗礼。
明知相思苦,无奈苦相思。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清晰可见。
----聂鲁达《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