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唐诗的时候年龄小,朗朗上口的多,解其深意的少。背宋词的时候,疯狂的爱宋词,现在不喜欢,豪放派还好,太忧伤的心里也压抑。人生若只如初见如今这句话如今已经烂大街,当我还不懂何为初见的时候囫囵的吞了纳兰的饮水词。因为爱一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又去书店翻了一整本汉乐府,至今也记不得几句。
上大学以后偏爱诗经很多,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大概年龄越长,见到越多的生活繁乱和人心叵测,才意识到思无邪着实是难得的。每一句诗经都是最直白的内心,人们赤裸裸的欢喜着忧伤着,不虚情假意,不矫揉造作,不拐弯抹角。喜欢这样的诗,也就喜欢这样的人,往往越质朴简单越能打动人心。没有怀才不遇,没有壮志难酬,诗经里的人们唱着歌,歌颂生活,崇拜自然,追求爱情,表达思念,穿越千年,字里行间还能听到其乐融融的吟哦。
中学的时候爱学语文,而背注释注解又的确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这些年我也认不清“于”到底哪个是“于”哪个是“吁”,不求甚解浅尝辄止的扫扫皮毛,偶尔也能收获一点惊喜。
“林有朴赋,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那时候刚看完电视剧微微一笑很倾城,还沉浸在自己仿佛上了假大学的吐槽里。这篇野有死麕我看的时候是一节选修课,一抬头看见前桌的情侣,男孩剥好了桂圆,偷瞄着老师桂圆塞进女孩嘴里,在后面看见女孩耳朵都羞红了。生动活泼的字里行间,生动活泼的场景再现,直白的质朴的日常就刷的亮了起来,幸福突然间在教室里熠熠生辉,下午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漏出来,坐最外面的女孩头发一半黑色一半被映的金黄金黄,美丽极了。突然间就发现,电视剧很美好,现实也并非糟糕的一无是处。
采薇作为高中选修课本延伸阅读,几乎都耳熟能详,“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大概是在我大一的时候,深陷到一段生活低谷里,手足无措的应对所有的麻烦,几个月像是过了一世纪,直到有一天我解决了最后一件事,突然间身上不再有任何负担。我请了几天假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在归家的车上突然想起这句话,好像重新翻新了人生,和过去有个作别,这一回家,竟有种此去经年恍如隔世的感觉。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路上心里莫名重复着采薇,就像脑海里往复循环着一首歌,满腹委屈和感慨都在这几句,淋漓尽致,无法言传。高中选读课本选的好,氓和采薇,这两篇都正是我喜欢的。氓完整的讲了一段婚姻从相爱到决绝,女主人公敢爱敢恨的脾气我是喜欢的。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毅然决然,没有婉转留恋,没有刻意挽回,没有啰嗦赘余,你辜负我,我便放弃你。女子应有如此果决。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读硕人的时候,大概因为一个硕字,我脑海出现里是历史书上出土文物的唐朝仕女图,即便诗文给人以浮想联翩的极致美,千年前的仕女图也很难给我美得震撼和冲击。
我曾读过几本研究唐朝女子妆容衣着的书。唐女爱浓妆,每个清晨,女子们端坐于镜前,敷铅华、抹胭脂、描黛眉、贴花钿、覆额黄、点妆靥、勾斜红、染口脂。看似美好,可解释不来的唐女妆容,竟是抹的雪白的脸上,乌黑乌黑的眉,眉心贴着花钿,额头抹成黄色,酒窝处两个红点,太阳穴两条斜红线,通红圆润的樱桃唇。当时时必是流光溢彩,而如今的审美大概很难接受吧。那是一个年代特有的美,以至于透过这浓烈的妆,也没由来的能感到唐女穿越千年的直率,热情,美好,丰衣足食前提下人们才能追求精致美丽,一个时代的繁华,就在女子的脸庞上盛开。
而吟唱这篇硕人的人们自然是没见过唐女的,这样工笔细雕的硕人,自然不是唐女,而是庄姜。庄姜有多美谁也没见过,画像自然无法复原千年前的活色生香,而我要说的不是庄姜,而是我的一位大学同学,从大一开学早操站队的时候,一水清汤挂面素面朝天的女生队列里,一个画上挑眼线涂气场红的女孩,成功吸睛,我并不是个素颜主义者,精致的妆是对生活的尊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未必是绝色,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眼里的绝色,那天早晨她就恰好成了我眼里的绝色。
大概读诗经的女子都孤独清冷气质超凡,而我的身上却沾满人间的烟火气,我爱世俗的一切美好,也愿意去接受适应不美好。百家讲坛我是很少看的,我记不住复杂的字,也很难解读清楚每一个注释,或许我喜欢的只是诗经直白的表达,每一句都直击灵魂,不用过多的去解读猜想,精巧的活泼泼的恰到好处,思无邪,思无邪,那份原始的难能可贵啊,远远比诗经本身更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