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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六点了,妻子还没动静。妻子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嘴张着,傻呵呵地笑着。
我说:“你今晚要罢工吗?”妻子说:“不知道吃啥!”我说:“中午剩的米饭不挺多吗,炒个菜,我们吃米饭吧。”妻子眼珠一转说:“老公,我想吃你做的饭!”这家伙真够贼的,自己不想做,倒给我下起套来。我长叹一声说:“我不会做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结婚前,我们就商量好了,你做饭,我洗锅呀。”
妻子看我不上套,又开始胡搅蛮缠了。她说:“难道谁天生就会做饭,都是学来的。你一点都不体谅我,也不关心我。哪天我躺下了,连一顿饭都吃不上。”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这都是哪根哪的事啊。我一看坏了,又要启动控诉模式了,得赶紧阻止。我说:“你这都说到哪去了呀。我天生不是做饭的料,学了,可是学不会呀。再说了,我的表现还不够好吗?你做饭,我给你打下手。我把菜蔬洗好、切好,料都备齐了,你才进厨房炒菜。我对你还不够体贴吗?”
妻子说:“你呀,就是懒。懒得烧着吃呢!就凭你的细心,你做出来的饭能差?”我去,这是要捧杀吗?我说:“你为了不做一顿饭,啥话都能说出来。”妻子说:“你不是会做蛋炒饭吗?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我像田野里偷吃了麦粒的麻雀,脸不红心不跳的矢口否认:“蛋炒饭我也不会做呀!”妻子说:“你还要不要脸了,连这都要否认。”
有那么两三次,我给妻子炫耀过我做的蛋炒饭。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真是自作自受。不过,妻子只吃过我做的一顿蛋炒饭,还有两次是妻子不在家,我自己做的,我拍了照发给她的。这局势,对我有些不利呀。我说:“你还好意思提,我的心被你伤的透透的了。”
说妻子把我的心伤的透透的有些夸张,但当时我的努力和准备的浪漫没有被妻子看到,反而遭到妻子的斥责,确实让我耿耿于怀了一段时间。或许是我无趣的性格给妻子造成的刻板印象,也或许是那样简单的方式任谁都不会想到。对那次失败的浪漫,我没给妻子说过,也就那么烂在肚子里了。
当时,我们刚结婚,租住在城北一个老旧小区的七楼。妻子还在乡下的一所中学教书。周一到周五,住在学校。周末,才会县城。那是星期五的下午,下班后,我回到房子里等返回县城的妻子。本来想等妻子回来到外面去吃饭,后来一想自己动手做一顿岂不是更好。可是,对做饭一途,我向来是茫然的,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要做什么饭。想来想去,觉得蛋炒饭似乎难度不大,可以一试。蛋炒饭的好坏,不在于调味,而在于辅料,如果辅料多,辅料足,还能给我添不少彩呢。主意一定,开始行动。我先焖了一锅米饭,然后弄辅料。
饭馆里的蛋炒饭,很简单,就是鸡蛋和米饭炒在一起。就是价格稍高一点的扬州炒饭,也是额外加了一点火腿和玉米粒而已。而我要搞得超级蛋炒饭,加的配料比这要多得多。我要在蛋炒饭里加上鸡丁、虾仁、火腿、胡萝卜、玉米粒、香葱、小油菜、豆腐干、青豆、青椒,这样不仅好吃,还好看。我在碗里打了四个鸡蛋,又把这些辅料都切成丁,分碗装好。准备这些辅料,花了我二十多分钟,忙得我汗流浃背。过了几分钟,米饭也熟了。打电话问妻子走到哪了,妻子说还得半个多小时。
从厨房里出来,我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等着。不对,缺点什么,既然要给惊喜就要给足喽。妻子老是说我不懂浪漫,不会哄女人开心,那我就制造点浪漫,让她对我刮目相看。盘算了一阵,想了好多种方法,都被我否决了。买花,不知道买什么花,再说也不实惠。买别的东西,似乎都太仓促了,一下子准备不全。思来想去,都不得法,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直到我看到卧室里的婚纱照,看到婚纱照上的那一行英文,我才有了头绪。
在厨房里翻腾了一遍,看到冰箱里放的橙子、苹果等水果,下班时买回来的热乎的毛栗子,透明塑料盒中的几根果丹皮。我剥了几十颗毛栗子,又挑出一个黄澄澄、圆滚滚的橙子,又洗了一个苹果。我把抹布弄湿、拧干,把餐桌认真地擦了几遍。我用水果刀在那颗精挑细选出来的橙子上比划了几下,我把橙子竖起来,刀刃从橙子的中心往下划拉了两刀,切下了整个橙子三分之一大的一瓣,我把切下的那般橙子放进嘴里,汁水饱满,香甜可口。我仔细观察那颗不完整的橙子,正好切出了一个心的形状。灯光照下来,橙子的投影投到桌子上,心的形状更明显了。我用果丹皮、剥好的毛栗子、切好的橙子和洗好的苹果摆造型。我先竖着摆上一根果丹皮,再把毛栗子一颗一颗的摆好,最后把切好的橙子和洗好的苹果放到预留的位置上。有的毛栗子摆的有些歪,我又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直到横的平了,竖的直了,间隔距离都相宜,我才停手。我看了又看,觉得我真是一个天才。给妻子制造了惊喜,看她以后还怎么说我不懂浪漫,不会哄她。
我看了一下时间,妻子快到了,就到厨房去弄蛋炒饭。炒好饭,关完火,用铁勺子往盘子里“吱咣吱咣”地刮着锅里残余的米粒的时候,我听见门响了。我把米饭端出去,放到餐桌上,对妻子说:“赶紧过来吃饭。”妻子走到餐桌前,皱着眉头说:“餐桌怎么这么乱,你摆这么多东西干嘛,乱七八糟的。”说完,妻子把桌子上我摆好的果丹皮、毛栗子、橙子和苹果统统收到果盘里去了。我清晰的听到了咔嚓的声音,我的心碎了。我这样的创意,我这样的辛苦,都白费了。像沙滩上搭好的城堡,潮水涌动,漫过沙滩,潮水褪去,什么都没有了。我有些心酸,有眼泪似乎要出来,我终究再没有提及。我说:“坐车累了吧,赶紧吃。”或许是上班累,坐车累的缘故,妻子心不在焉的吃着我第一次做的蛋炒饭,没有点评,也没有表扬。
听完这段早已沉入我心海的故事,妻子说:“你当时怎么不说?”我没好气的说:“说个锤子,都让你破坏掉了,我能说什么。”妻子说:“老公,真不好意思。当时我真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坐车坐的有些晕,看到餐桌上摆了那几样,感觉乱糟糟的,我就收拾掉了。”我说:“都已经过去了。”妻子说:“老公,我想问一下你当时摆的是什么造型呀?”我打着呵呵说:“没什么造型!”妻子说:“到底是什么造型啊,我想知道!”我说:“没什么造型,就胡乱摆的。”妻子还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我转移了话题:“你打算饿死我吗?”
妻子说:“我老公做的蛋炒饭可好吃了,我还想吃。”我看今天是赖不过去了,这一顿饭我非做不可了。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快十几天没出过门了,家里储备的物资都快消耗光了。厨房里,鸡蛋还有几颗,火腿还有,菜蔬就剩大葱、菠菜、洋芋、番瓜等几样了。我洗了一根大葱,洗了一颗菠菜,打了三颗鸡蛋,切了点火腿丁、菠菜末和大葱末。开火,倒油,炒鸡蛋。我把炒好的鸡蛋倒进盘子里,再倒油,油开后我把火腿丁、菠菜末和大葱末倒入锅中翻炒,等香味都出来了,我倒入米饭,搅拌、翻炒,让一团一团的米饭分离成一粒一粒的米,我再倒入炒好的鸡蛋。食材都入锅了,剩下的就是不停的翻炒,把这些食材都搅匀,鸡蛋块在翻炒的过程中不断变小,最后变成一粒粒的黄金均匀的排列着,像星星般惹眼。我稍稍撒了一点盐,又使劲翻炒了几分钟,盐被拌匀了,我关了火,把米饭盛到盘子里。拿起锅,用铁勺子在锅里“吱咣吱咣”的挂着残余的米粒,一如第一次做蛋炒饭的时候。
我把蛋炒饭拿到茶几上,妻子说:“老公,好香啊!你做的饭真好吃。”我说:“是吗?那就赶紧吃。”吃了两口,我觉得不怎么香,米有点硬了,味道也和寡淡。我问妻子:“你吃着怎么样?”妻子说:“挺香的呀!”尽管,味道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但是要吃完,不能剩下一粒米。我边看电视,边吃饭,终于吃完了,放下了盘子。我看妻子的盘子里还有一半,她正硬着头皮再吃。我说:“你不是说好吃吗,怎么吃的这么费劲?”妻子说:“就是好吃呀。我中午吃的饱,这会已经吃饱了。”我说:“不行,你要吃完,不能剩。”妻子说:“好好好,我吃完,总行了吧。”我在看电视,妻子还是慢慢的吃着,盘子里还剩了一些米,我看妻子实在咽不下去了,我就说:“要不算了吧,吃不了就放下吧。”妻子说:“今晚吃的太撑了,实在咽不下去了。”妻子终究没有吃完那盘米饭,而是剩下了。不过第二天早上,妻子把那剩余的蛋炒饭都吃光了。
夜已深,妻子已经睡着了。房子里黑魆魆的,床头的墙上挂的婚纱照也失了踪迹,上面的照片和文字都隐去了。我没有睡意,就那么躺着。想起来,到客厅里转转,想站在窗前看看外面的灯光,想听听火车、汽车驶过的呼啸声,但我终没有起身,我怕吵醒睡眠不是很好的妻子。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妻子坐在卧室里的电脑前面备课,我进去找东西。阳光洒满了屋子,一束太阳光照到妻子的头发上,还有些阳光洒在我俩的婚纱照上。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像沉睡中的婴儿,还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是在做着甜梦吧。婚纱照上的我穿着黑色的西服,妻子穿着白色的婚纱,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我和妻子深情的对望着。那串“I LOVE YOU”的英文字母印在照片的左下方,为我们的爱情作了最好的注释,那串字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