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出来,或许就是放下吧

能说出来的,或许就是放下吧?十年过去了,为什么还是恍如昨日?曾经留在我QQ私密日志里的五年日记,以为是我和他的秘密通话得地方,被我无情的关闭了,之后总感觉心里空唠唠的,那些情节想忘却不能忘,既然忘不了那就找个时间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吧,让自己接受,然后坦然面对。

“喂~,爸,我的高考成绩下来了,没有考上大学,只能上大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那就上大专吧!”。

当时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是经过高三一年的非人类折磨我决定不再复读,于是7月,我的假期开始了,假期生活很平淡,每天看电视、做饭、浇菜园子、陪奶奶聊天。。。

说说我爹,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心地善良的人,一年中的四分之三时间都在外地打工,在工地上做瓦工,很累。他的工地生活直到现在在我心中依然是个谜。

8月的一天,我想他了,给他打电话

“爸,啥时候回家啊?我想你了”

“还得俩月吧,大秋回去收庄稼”

“那你照顾好自己吧”,

“知道了”

那是09年的时候,全家人只有爸爸有手机,他常年出差在外,那一年是在四川,出去最远的一次,有手机终归是方便一点儿,家里那时候用的都是座机。我每次出去玩儿,回来之后总是先翻一下座机的来电显示,看看谁来过电话了。

没过几天小伙伴约我去赶集,我记得买了一个茄子,正在准备午饭,等妈妈中午下班回来之后正好吃饭。过了一会儿,妈妈回来了,电话响了,妈妈接的电话

“永海摔了,你快来看看吧”

“摔哪了,咋回事儿啊,”

“你快来吧,坐飞机来。”

电话是老舅打过来的,我一边切茄子一遍心里犯嘀咕,“咋摔得呢?不会把腿摔断了吧?”心里一阵发毛。

挂了电话之后,妈妈赶紧找来了老叔,急急忙忙拿件衣服,俩人就赶紧去坐飞机了。那时候,不知道我是年纪小还是心大,居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天真的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想着不会摔成后半辈子坐轮椅吧?

第二天,妈妈没有给家里来电话,听大爷和二大爷说爸爸不行了,要带着我和弟弟去看爸爸最后一眼,我虽然一点儿都不相信,但是心里还是很害怕,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从北京到四川,感觉好慢好慢呐,飞机飞的一点都不快,而且整个机舱感觉很闷,透不过气。

终于,下飞机了,还得坐汽车,坐了很长很长时间,我一路握着拳,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排座位的椅子,总感觉窗外有黑影随着车在跑,我心里默念:坚持住坚持住。。。。

下车之后,妈妈、老舅、三姨来接我们,妈妈很虚弱,见她的第一句话,我问她

“我爸咋样了?”

“你爸好了。”她心里万分难受的样子,跟我说了这句话。说完她就哭了。

我懂了。

看到我爸的时候,他嘴里插着挺粗的管子,打着氧气,光着身子,被子盖在身上,闭着眼睛,我们来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爸,爸”我轻轻地叫他,没有反应。

“爸,爸”我喊他,依然没有反应。

我开始慌了,我爸不理我了,看着他好难受啊。

大夫说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大脑已经死亡,只是靠着呼吸机来维持着肉体,等着我们看他最后一眼。听见大夫这么解释,我并没有哭。因为我不信他的解释,当时爸爸在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久留,我不想走,期望着奇迹发生,万一我爸醒了旁边没有人怎么办?大夫拧不过我,给我找了一间小屋,让我在里面待着,小屋挺黑的,我坐在里面没有开灯,终于,我哭了。大颗的泪珠一对一对的掉在腿上,很无助,也很无能为力。

第二天,大夫要撤掉呼吸机,那一刻,我抱着妈妈,背对着爸爸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因为撤掉呼吸机他就真的没有呼吸了,在我眼中,带着呼吸机的人,至少还算是病人。

呼吸机撤掉了,他很平静。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现在已经盖过了头顶,又有一层白布把他的身体包裹起来,严严实实的。他被抬到一张冰冷的铁床上,然后被推向太平间。从那以后,我有好几年都对医院很恐惧,害怕看见监控心跳的那台机器,害怕听见跟那台机器一样能发出滴滴滴的声音的任何东西,更害怕看见铁床,陪同学去医院都是在门口等着,从来不敢进去。

按照当地的规矩,亲人去世后,为了能更好的离开,要给他化妆,化妆师在里面忙,我们在外面烧纸钱,我一边烧一边想:这是给谁的啊?这东西我爸才不需要呢。他还会醒过来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在情不自禁的在跪着烧纸,烧完了依然跪在太平间的门前。不愿意起来,我记得后来是有人把我拽起来的,因为已经站不起来了,腿没有知觉,地上的石子搁到肉里留血了,丝毫没有感觉。不知道他们从哪找来一把凳子,然后把我的屁股挪到凳子上。我爸在里面躺着,我居然在外面坐着,感觉好不孝顺呐。

化完妆后要被送往火葬场,要从地下室推进去,里面有很多铁炉子,他被装在袋子里,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看见铁炉子,我再度崩溃了。心里想“爸爸,你傻啊,再不起来,你就被烧了,大火烧在身上多疼啊,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我求求你,快起来吧,天上的神仙,快帮帮我吧。”这个世界很残酷,眼看着他被抬着,放在铁板上,推进了铁炉子。“啊.....”,心好疼啊。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再也活不过来了。我没有爸爸了。过了一会儿,铁炉子打开了,一堆白色的东西,我不认识。铁炉子里出来的东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很陌生。

之后,他的骨灰被带回了家,我最亲爱的奶奶,都没有看到他儿子的最后一面,出去时是活生生的人,回来时确是一盒白骨。

很长时间之后,家里一团糟。妈妈躺在床上起不来,家人怕奶奶待在我家触景生情会更难受,接去老叔家过日子。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完全忘记了。只是记得上学的时候特别害怕听见“爸爸”这个词。

尽管十年过去了,那些在爸爸葬礼之后没几天就因为莫名的原因想要排挤我的母亲,想让我弟俩人寄人篱下的亲戚们,后来排挤不成,居然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选择跟我家断了关系,想起他们当时的各种举措,至今想起来还是觉得相当生气,如他们所愿,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联系,一直到那群人成为了我今生最不能原谅的人。

直到十年之后才敢平静的说出“我爸”这两个字,如今他已经可以很平静的活在我的记忆里,偶尔抬头看看天空,在心里默默的问一句,“爸,你也在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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