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人家的门口有个花哨的脚垫,上面蹲着一只小老鼠,从儿子出生开始,我们每天上上下下都能遇见它。终于有一天,儿子对它挥了挥手说,“你好,小老鼠!”小老鼠也就跟他打了第一个招呼,“你好,小洋洋!”他们就开始有了交情。
有时儿子老要问它,“你要到我家来玩吗?”小老鼠说,“我在看家呀不去啦。”儿子便哦的一声,和它说拜拜。有时碰上儿子比较闲,便要和它多讲上几句。他告诉小老鼠,“你要是累了想进家门的话,只要拿钥匙在门上一转,”他边讲边拿小手做了个一转的动作,然后得意得朝小老鼠一咧嘴,口水都流了出来,“你就能进去啦!”小老鼠便一副非常得益的样子,很激动得对儿子说,“谢谢!”儿子非常淡定一摆手,说,“不用谢!”然后才道了别继续爬楼。
有时他又很关心它家的情况,“小老鼠你的妈妈在哪里呀?”小老鼠说,“它在家等我呢,我马上就回家啦。”儿子便叮嘱它,“你赶紧回家陪你妈妈玩吧!我也要回家陪妈妈啦。”而碰上儿子风风火火往上爬,遇见小老鼠都是马不停蹄得道个你好,那就是正内急呢,一边憋尿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得表达对小老鼠的歉意,“我要回家嘘嘘啦,明天再跟你玩!”小老鼠从来不介意,在身后还很好心得提醒,“好的!你赶紧回家,别嘘在裤子上给你妈妈打!”
有阵子儿子一听放鞭炮就抱头鼠串,老给我说胆小,他上楼时就注意到小老鼠脚边还画了个炮仗,他便故作轻松得问他的小朋友,“小老鼠你原来在放鞭炮!”小老鼠说,“是呀,放鞭炮可好玩啦,你怕不怕呀?”儿子两个小手摇得跟风扇似的,“不!我一点都不怕!”小老鼠立刻对他肃然起敬,“你好勇敢啊!”儿子小嘴一撇,“是呀,我可勇敢啦!我是男子汉啊。”他非常神气得吹着牛,一点不打马虎。后来好像听见放鞭炮倒是镇定了许多,不大哇哇叫了。
儿子有许多这样的朋友,他的车车毛绒玩具们,餐桌上的小碗和筷子们,卫生间的马桶浴盆,路边的小草树叶,高兴起来他都要和它们打招呼,聊天说话来点交流。有的便渐渐成了他的日常小伙伴,有的却只是点过头道过你好的君子之交。这些朋友们当然不会真的突然如童话一般说起话来,就像楼梯间的小老鼠一样,它在脚垫上只是安静得看着儿子,而它想说的话,不过都是我边上在给它代言.
从第一次儿子想跟所有的东西说话的时候,我就开始帮那些也有话想和儿子说的东西们配音。我告诉儿子,其实所有的东西都是能说话的,可它们的话只有大人能听的到,如果你愿意,妈妈来告诉你,它们在说什么。而等你以后长大了,就不需妈妈来告诉你了,你自己就能听得见啦。这是有点善意谎言的意思,也有点纯真梦想的感觉,还有点童话世界的味道。等他长大了,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神幻奇妙,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能开口说你好。可我想,至少我给了他长大的另一种希翼,也许将来他能从不一样的角度去寻找到自己人生的美好。
想起有一天,带着儿子洗手,他看到肥皂上的一个小泡泡,发出有许多颜色的光。他微笑着挥手,“你好,小泡泡”。泡泡也说,“你好,小洋洋”。他忍不住伸手过去,说,“我要摸摸你。”泡泡惊恐得叫,“不要碰我,我会消失的!”可儿子已经摸了,泡泡就啪的一下不见了。儿子问,“小泡泡,小泡泡你到哪里去啦。泡泡没有回声。”儿子只能问我,妈妈,小泡泡去哪里了,它怎么不理我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啊,它跑了,我也听不见它了。”儿子想了一下,突然讲,“我知道,它回家啦,它去找它的妈妈啦。”然后他对着肥皂挥了挥手,说,“拜拜小泡泡,明天你再来跟我玩啊!”然后他高兴得告诉我,“我听见小泡泡跟我说,好好好!”
我突然很想告诉他,明天那个小泡泡就不是今天的这个了,它消失就代表了永远都不会再来。而这个泡泡在阳光下五颜六色的最美好的时候被你遇见,却也是多么美好的事,因为你会对它说你好,会对它说再见。而这世上不是所有最美好的瞬间都是能被遇见的。
当然,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因为我十分得怀疑他是不是会听得懂。于是我只帮他擦干手,一边对他说,好的,明天我们再一起来跟它玩,我的小家伙真是个小美好呀!
儿子兴奋得跳起来,说,就是啊,我就是个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