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丨消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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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声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凌晨惊案

手机铃声一阵响,迷迷糊糊的济民吓了一跳,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是魏阿姨。

“魏阿姨,请问……"济民还没说完,对方焦急地道:“小许,你快点儿下楼吧!”

“怎么啦?”济民还想问。话筒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许济民吗?请马上下楼。”语气中隐隐透出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下楼时,济民步履不稳,有几次,都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这个小区总共有六栋楼,每栋楼三个单元。小区大门在三四号楼之间。济民他家在五号楼二单元501。出了楼门,他习惯性地向右走去。走十来米向右一拐,就是一条大约只有一米五宽的通道,隔着围墙,是另一个小区。刚拐过去,就看到了等在通道半中间的魏阿姨。

魏阿姨见济民一出现,便快步迎上去,简略地向他介绍了一下前面的情况。可能因为紧张,魏阿姨说起话来有些结结巴巴的。

原来,是一位早起晨练的大爷先发现有人倒在地上,走近些一看,发现人已经不行了,就马上报了警。在派出所警察到来前的五六分钟内,陆续又下来几个居民。大家都觉得见过静雯,知道她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有的甚至还知道她住五号楼。但因为济民他们搬来没几年,平时也从不打交道,所以并不了解其他情况。刚巧警察进小区的时候,住在四号楼的魏阿姨看到,就好奇地跟过来。她本来是要去前面不远处的街心公园晨练的。

魏阿姨从工厂退休后,因退休金偏低,唯一的女儿又嫁到外地,所以,就在家帮小区邻居带不到入园年龄的幼儿。毕竟已经有一份稳定的收入,魏阿姨只带一个孩子,照顾孩子既细心又很有耐心。也因此,静雯妈妈提出要帮他们带小庆时,静雯没有同意。她娘家不是本市的,而家里又走不开,如果由她母亲带孩子,那么只能把孩子送回去。她舍不得小庆。

很不幸,也很意外,死者居然是静雯。

‘’那个,济民,刚刚警察问,平时你们关系好不好,我说挺好的。又问了下孩子多大,别的没问啥。"魏阿姨告诉济民。

五号楼和六号楼楼距较近,而且六号楼临街,所以六号楼前没有像别的楼前一样种植观赏类的树木。两栋楼之间也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绿化带。

天刚蒙蒙亮,楼前只有十来个人,看样子都是出去晨练的老人,有几个手里还提着剑。看到他,本来还低声窃语的也都突然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绳子圈起的警戒线里,一个年轻女子微微蜷缩着身体,姿势有些扭曲地倒在地上,面孔侧着朝向里边,已经凝固的血滴在她头部上方的地面像盛开的烟花一般散落,除此外,别的地方竟看不到血迹。

一个戴了白手套的年轻警察正在查验尸体。另一个中年男警察用略带同情的眼神看着济民。

一个皮肤很白的年轻女警察向济民确认道:“这是你爱人李静雯吗?”她的下巴向着前方倒着的女人扬起。

“静雯!老婆——你怎么了?”济民探头一看,正想扑过去,站在他身侧的中年男警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动。

女警察看着济民,一边问询一边记录。

“年龄?”

济民一时没明白她是问自己的年龄还是静雯的,不知所措地看着女警。

“李静雯的。”

“哦,29岁。”

女警问了些与静雯身份相关的问题,然后,又向围观的人群提出疑问:“事发时,有人听到重物坠落的声音了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早就睡着了。有几人表示确实听到了,但没以为会是有人掉下来了,还以为是哪家的花盆掉下来了。

小区没有监控。三个警察在现场来来回回仔细勘测着,不时抬头打量着济民家这一排住户的阳台。一二三层都装的是与外墙墙体几乎平行的防护栏,四五六层都没安装。

身材魁梧,体型略微发胖的中年警察疑惑地问他:“你老婆跳楼时你在哪里?没听见?”

济民悲伤地道:“我们吵了一架,我就去睡觉了。想不到她——我睡在后面那个卧室。没听见。”

没多久,尸体被一块白单子盖住拉走了。

“你先去邻居家走访一下。我和小段去他家里看看。”中年警察看看年轻女警,又扭头看向那个带着白手套的年轻男警察。

中年警察和被称为小段的警察跟在济民身后进了屋内,站在一进门相当于玄关的位置未动,锐利的目光四处扫过。

这是一套大约七十平米的住房,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户型,可能当时为了凑套数,布局很不合理。那时市区的很多回迁楼都是如此。站在入户门口看去,整个房子的形状有点像压扁了的不太规则的凹字,凹进去或者相对于处于室内的人的感觉来说,更是突出来的部位偏左,左侧因而短而狭窄,右侧更加方正宽阔一些。

左边凸出来的小房间,门半开半掩,隐约能看见靠墙的书架,书架左边好像是张床。紧挨过去右侧是卫生间。对面一小段狭长的过道显然被当作餐厅使用,紧挨着墙,放了一张小餐桌,餐桌上有个塑料袋,里面摞着两个装着饭菜的一次性餐盒。过道出去,是个通长阳台。厨房就在阳台上。右侧接近正方形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四人沙发和茶几。茶几上相当整洁,只放着一个玩具汽车。客厅右手是个向阳的大房间,应该是主卧吧。阳光从敞开着的门投入光线偏暗的客厅。

“她和我儿子住这边。我一个人住那边。”济民耷拉着脑袋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小段去了厨房餐厅卫生间及那个放了书架的小房间取证。中年警察进了主卧,济民跟在后面等候问询。

和阳台相邻的墙上有个大约3平米的正方形窗户。颜色极浅的紫色纱帘随风舞动。走近一些,便能看到阳台有扇窗户连同纱窗都敞开着。中年警察回头看看卧室敞开的门。

济民忙解释道:“厨房那边的窗户我开着点儿。”

中年警察突然盯着阳台某处凝神不语。济民疑惑地走上前,站在他右侧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中年警察面无表情地道:“到我左边去。”

此时,济民发现打开的那扇窗户下,有个铁质的圆凳子。

“小段,过来一下!”

“马上,所长。”

小段很快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后,走到阳台上,从开着的窗户向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段留在阳台取证,所长走到主卧仔细察看了一会儿,走向客厅。

“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在家的?”所长审视着济民问。

“就是刚才,带孩子的阿姨叫我下去,才知道。”济民羞愧地垂下头。

所长犀利的眼神盯着他,眨眨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济民不由得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的脖子后边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所长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道:“坐下,仔细讲。”

济民抬起胳膊,用手抹了把脖子后面的汗,点点头以示谢意,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隔着茶几,身形高大壮实,面色微黑的所长单手叉腰立在他对面,垂下眼睑俯视着他,感觉有点像传说中的钟馗。济民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正被当成嫌疑犯审讯。刚才站着接受问询时,明明还像个被同情的死者家属。原来一个简单的行为变化,居然可以引起如此大的心理差异。济民的嘴角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汗水唰地又冒了出来。

“我们,吵了一架。下午下班后。”

“吵完架你就睡觉去了?再也没见过你老婆?”

“嗯。”济民十指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搁在大腿上,愧疚地垂下了头。

“我们平时经常吵架。每次吵完,都互不理睬,各干各的。没想到她这次——”

“你们平时都为什么吵架?”

“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吧。昨天也是。”

“我家是本市的,住得也不远。我爸还在工作,我妈半年前刚退休。有时会在周末过来,接我儿子回去住几天。昨天下午,我妈过来接走我儿子,我老婆说好不容易有空,要把厚衣服都洗了收起来。我觉着难得有享受二人世界的机会,就说先一起去外面看个电影,吃吃饭,衣服可以明天再收拾。可她一听就火了,说我是不想干活。还说啥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抱怨了好久。我嫌烦,就躲出去了。”

“你回来几点了?”

“七点多快八点?具体记不清了,天还没全黑下来。我从外面给她带回来饭叫她吃,她还是不搭理我。”济民向着餐桌那边微微偏转脑袋,“我很生气,懒得再理她,就去了自己房间,上了一会儿网,就睡了。我以为缓一缓,明天等大家都冷静下来,我们就和好了。没想到——”

“你昨晚睡得还好吗?”临出门前,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小段忽然盯着他问了一句。

济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小段为何有此一问?很显然,绝对不是因为关心他的睡眠状况。

2    伤逝

济民虚脱了似的倒在床上,脑子里乱得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又似乎一片空白,好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窗外的紫槐花正开得灿烂。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每年这个时候看到一树花开,济民都会不由地想起席慕蓉的这首诗。

上高一时,无意中看到这首诗,喜欢得不得了,简直有种与初恋情人邂逅的感觉。那时,看了几遍就记得很熟,好像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从前年开始,他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记不起后面几句了。每次都只能记起前面几句。

当他感伤而纠结地告诉静雯时,静雯淡淡地道,一般人的记忆力从25岁以后就开始衰退了,正常。

济民却觉得不是这样。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好像是从小庆出生后开始的,也许,更早一些?当然,后半句话他并未说出口。

静雯斜眼瞅着他,依旧淡淡地道,这是研究结果。同时,她微微扬起的秀长的双眉显露出满脸的匪夷所思。人家说女人一孕傻三年,难道儿子是你生的?据说,以前云南有些地方的男人会在老婆怀孕后,就假装自己怀孕,并且,在老婆生完孩子后,他们还会拿毛巾围裹着头,躺在床上坐月子。哈哈,难道你是这个民族的后裔?

那时,虽然也会争吵,但静雯还是会偶尔和他开玩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懒得和他说一句多余的废话。而他,也再没有耐心在吵架后去哄她。

济民和静雯在一场朋友聚会上相遇。是济民的高中同学请客,宣布自己要结婚了,那次的聚会正是落实婚礼前后帮忙的人手。静雯是他的远房表妹,叫来一起帮忙。济民同学的用意显然很明显,是要提供一个认识更多异性的机会给他表妹,同时,也算给他自己还单着的同学一个机会吧。后来,当同学知道济民和自己表妹在一起了时,眼神显得好像颇有些意外,笑着说,才子,要让着我妹啊。

才子是高中同学给济民取的外号,不过,他很喜欢。他写得一手好字,偶尔还能挤出几句小诗。私心里,还是颇为自得的。

那次聚会见到静雯后,被叫做才子的他就是在一张右上角有朵小花的素雅的纸张上,写下了这首诗,送给了静雯。正是从这首小诗开始,他们相识,相爱,并最终走向婚姻。本来当时决定用纸张来写诗送给静雯时,他还暗自担心她笑话自己老土,在这个智能手机已经普及的网络时代,居然用纸来写情书。没想到,却正是因此而打动了静雯。静雯喜欢他潇洒的字,喜欢他浪漫的诗,尽管他一再声明,他只是借花献佛而已。当然,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静雯毫不例外地还喜欢他俊朗的外表。

静雯初步被认定为跳楼自尽。全身多发性骨折,坠楼前没有任何人为的外伤。死因是严重的颅脑损伤当场致死。最主要的物证就是圆凳子上她清晰的脚印,以及打开的窗边留下的指纹。自杀的具体原因,是因为夫妻吵架导致情绪失控。

济民头昏脑涨。双手大拇指的指甲使劲掐掐两侧太阳穴,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静雯的父母,要怎么和他们说呢?好好的女儿突然就自杀了,又怎么能解释清楚呢?总之,他是脱不了干系的。不好开口,就只好暂时放一放,先给自己家里打个电话吧。济民一向相信,时间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母亲听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才连声叹气:“唉,孩子还这么小,她也忍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你们又吵架了?”

济民无言以对。

以前母亲来他们小两口的家,曾经碰见过他们吵架。事后,曾私下问济民,为什么总让着静雯,不还嘴?济民明白,母亲觉得儿子在受气。但他并不解释什么,而且,似乎他自己也好像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反正,每次发生冲突时,他都觉得什么也不想说。好男不跟女斗?他还真没这么想过。但他的沉默——母亲眼中的忍让——却常常换来一场冷战,静雯好几天都不理他。

大约一个月前,有一天晚上,静雯下班回来晚,他从魏阿姨家接回儿子小庆,就去做饭。简单的饭菜,他还是会做的。

静雯一进门,他赶紧迎上前道,回来啦?我做好饭了,快吃吧。颇有些邀宠的意味。

静雯嘴角动动,好像是想挤出点儿笑意来,却没成功。和小庆说了会儿话,就去了厨房。隔了没几分钟,厨房就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瓶落地碎裂的声音。正在客厅玩积木的小庆吓得一哆嗦,积木掉了一地。

济民急忙摸摸儿子的头,不怕哦,儿子。可能是妈妈不小心碰掉东西了。

去厨房一看,静雯正咬着嘴角,面色难看地对着一地的酱油和玻璃渣发愣。

济民也有些不快,皱着眉道,这么大人了,怎么不小心点儿?

静雯马上爆发了,不过,因为小庆在,她尽量压低了声音。你还好意思说?

济民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告了你多少回了,所有的瓶瓶罐罐,用完以后都要盖住盖子,你怎么就不盖?

济民无语。他觉得静雯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瓶,却反而来怪自己。只是,济民至今不知,不是所有人拿瓶子罐子都会像他一样伸手去握瓶身,而是习惯于手向下,五指像鸟类的爪子一样分开,去抓住那些瓶瓶罐罐的颈口。

是有那么一次,因为他没盖好杯盖,静雯不知道,擦抹时碰倒,水洒了一茶几。但是,这次的酱油瓶显然不是被碰倒的,又与自己盖不盖瓶盖有半毛钱的关系?想想自己刚刚忙活半天做了晚饭,本想讨老婆欢心,没想到是这么个下场,济民也很委屈,于是,开启了他常用的静音模式,钻进自己狭小的卧室,到第二天早上要上班去时,才在客厅和静雯打了个照面。

往常,小庆是由济民送到魏阿姨家的,因为静雯在一家医药公司工作,时间卡得很紧,而济民则在区文化馆上班,工作清闲,上下班时间相对自由很多。不过,缺点就是每月工资卡上的金额比静雯低不少。有时,他会在心里暗自猜测,是不是静雯嫌他收入少,心情不好,就成天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和自己吵呢?

他记得今年春节,静雯从娘家回来曾经说,要不你辞了文化馆的工作,去外面重新应聘个工作?或者,找个什么兼职做做?他当时很吃惊。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业编制,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考来的啊,怎么能放弃呢?至于兼职,找个自己合适干又挣钱的,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他问为什么,静雯有些羡慕地说,老家的好几个同学都买了宽敞漂亮的大房子。说起来我住省城,可是,这房子又小旧的。都不好意思让人家来。济民不以为意地道,那有什么?咱们这别看小,可是学区房啊。静雯沉默片刻,好像说了句,学区房不是也有大房子新房子吗?

济民正在穿衣服,准备去送小庆,却见静雯已经牵了小庆的手向外走去。济民呆了一呆,索性一把扯下刚伸进去一条裤管的裤子,狠狠地甩到一边。

电话那边,母亲好像还在说着什么,济民恍恍惚惚,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听她讲。

静雯的父母,要怎么和他们说呢?好好的女儿突然就自杀了,又怎么能解释清楚呢?总之,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济民父母家住的离他们家并不远,坐公交车大约十来站,自己开车的话更快,十几分钟就到。父母很快就赶过来了,他们说什么,济民都只是随口胡乱应一声。他根本没有心思处理这些事情。父母即将回去时,他才忽然注意到儿子没和他们在一起。

“小庆呢?”

“难道带他来这里?只能先让咱们楼下邻居帮忙看一会儿。”父亲皱着眉,顿了顿,道,“早记得自己有个儿子,也不会出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你就不能多忍让一点儿?”

“算了算了,别说了!儿子平时可是总让着静雯的。我看就是静雯这孩子脾气太大了!”

“别说了!”济民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厉声打断母亲的话。母亲有些窘迫地看着他,神情中似有悔意。毕竟,指责一个刚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去的人,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你们都别说了!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父亲试探地问:“那,事情,就按刚才商量好的办?”

商量好什么了?济民懵懵怔怔。沉默片刻,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虚弱地道:“哦,缓缓再说吧。”

父母对望一眼,没再说什么。临出门时,父亲停下脚步,扭过头,闷声缓缓地道:“你先缓缓也好。小庆有我和你妈,你不用担心。不过,该处理的,还是要尽早处理。”

3 偷窥者的秘密

齐晓轩跑到五号楼前时,那个年轻的女人刚好被抬上车拉走。

“是哪一户的啊?”他问好像和他一个单元的大爷。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接触的人。认识一个人,再去逐渐了解他。了解之后,也许才发现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突然无缘无故淡化彼此的关系?他认为他做不出来。那就只好继续敷洐于表面。但这想想都让齐晓轩头大。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挤出一脸笑,努力去开始一段关系呢?

当然,这样类似离群索居的坏处也很明显。比如说,去年秋天,小区里突然停水了,他都不知道该向谁打听事故原因和修理进度。最后,还是在隔了两条街的饭馆吃饭时,才听老板说起。刚才,他想找人打听情况时也很费了番心思。琢磨着在这群见过面的陌生邻居里,问谁,才不会被冷落。不过,他想多了,群众对于这类会上头条的社会新闻,总是喜欢显得比别人更了解内情。

“好像是五号楼二单元501的住户。昨夜跳楼死了。”

“嗯嗯,听说还有个两岁多的儿子。真可怜。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好像就是四号楼那个小魏帮他们带孩子了。多亏了孩子昨天被奶奶接走了。”一个七十出头的老阿姨啧啧叹息着,扭头四下寻找着,“哎?刚才小魏还在这儿呢。”

“不过,如果孩子在家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哦,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听说这个男的都不知道老婆跳楼了。”

“他怎么不知道?不在家?”齐晓轩疑惑地问说话的大爷。

“在,据说平时不在一个家睡。”

齐晓轩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真是自杀的吗?昨夜,大概有快一点钟了,他曾经看见她丈夫出现在阳台上。至于为什么能确认那个男人一定是她丈夫,齐晓轩却有个不能说的秘密。

去年春天,大学毕业两年的他因为在附近电脑城找了个工作,就近租住在这个小区六号楼二单元601。

他并不是个所谓的偷窥狂。第一次,只不过出于偶然。

刚住过来大约两个多月吧,有天傍晚天还没黑,他吃过晚饭,站在阳台上,无聊地朝楼下院子里望去。院子里走过三三两两的人,有出去散步的,也有刚刚下班的。

如果自己不是就近租房住,只怕现在还没到家呢。齐晓轩想。

他家就在本市,但属于下面的县级市。每天回家不现实,何况他也不想回家住。所幸父母一直经营着一家收益不错的饭店,他也只有一个妹妹,没什么经济方面的压力。他自己的收入,足以负担房租和他自己日常开销。

就在他刚刚把视线向上转移后,对面五号楼,应该是501吧,微暗的房间里,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他视野中。她身材娇小,凹凸有致,重点是,她上身好像只穿了文胸!目瞪口呆地再看下去,齐晓轩才明白,她可能正在换衣服。她双手探到后背,然后,文胸带子突然间从肩膀两侧滑落。

也许,她以为天快黑了,室内又没开灯,对面楼的人应该看不到吧。但是,大概她忘了,这楼距总共才十四五米。

第二天大概相同时间,齐晓轩下意识地又朝那边看,却连女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在更早些时候,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鼻子高挺,眼窝比一般人要深一些,眼睛大大的。他伸手把本就开了条缝的窗户拉得更大一些。

真是一对俊男靓女啊。想起朦胧夜色中,女人低头解内衣扣子时,垂落胸前的微卷的长发,齐晓轩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从此以后,齐晓轩就把观察对面楼里的男人和女人当成了一种特殊的消遣。偶尔看不到,甚至会有点失落。

周末休息时,经常会看到女人在阳台上晾晒衣服。小孩子的衣服则几乎每晚都会洗。她真是个勤快的女人啊。冬春季节天气晴朗的日子,她有时会抱着孩子坐在阳台的 摇椅上,手里拿着打开的书,好像是在给孩子讲故事。间或,低下头亲一下孩子,一脸的温柔。去年夏天,齐晓轩常常看见她怀抱着孩子站在打开的窗前乘凉。有时,她的丈夫也会和她站在一起逗弄孩子。晚风轻轻地拂起她垂落额前的秀发,她不时地伸手向脑后拢拢。那个让他暗自羡慕的男人会乘她不注意时撩逗她一下,然后,两人会 同时笑起来。 这幅温馨的画面曾经多次引得晓轩想,要不要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

自从今年开始,就没怎么见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一起的画面了。当然,也许是季节的原因吧。有时,会看到女人和孩子呆在卧室床边,或阳台上,男人走过去说几句话就离开了,再没见过他们之间打情骂俏的亲昵行为。晓轩心里有几分遗憾。有好多次,年轻女人独立窗前,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大约一个月前吧。凭直觉,齐晓轩觉得她很不开心。

昨天傍晚前,她就没露过面。本以为她不在家,后来偶然看见时,她正平躺在床上。不知为何,齐晓轩感觉她身上透出一种郁郁寡欢的气息。倒底她是刚回来,还是一直没到卧室这边来,又或许,她一直就躺在床上,而他因角度问题没看到?不过,最后一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毕竟,在晓轩印象中,她可是个相当勤快的人啊,怎么可能长时间无所事事地呆在床上?

看见她露了面,齐晓轩就如同完成了每天必做的功课一般,安心地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他是偶然看见那个男人的。临睡前上个厕所,再喝杯温开水,是他花了一年多才养成的好习惯。站在餐桌边端着杯子喝水时,他看到那个男人站在窗前向下望了望,然后,又四下看看,走进去了。

既然他去过阳台,为什么要否认呢?按时间推算,显然当时他妻子已经坠楼了,而他居然说不知道?齐晓轩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个可怕的念头。

4 午夜惊魂

送走父母,济民几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身上还是早上下楼时穿的睡衣。没喝水,连厕所都没怎么上。到了晚上八九点钟,他实在熬不住了,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女人嘤嘤的低泣声。声音时断时续。将近一天一夜没睡了,会不会是自己的幻听?

他伸手开了台灯,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却又听不到了。也许真的是太累了,产生幻听了吧。打开客厅的灯,正好是柔和的暖光。房间里顿时好像没那么清冷了。口渴得厉害,一摸,餐桌上的电热壶居然是温的。济民一时恍惚,这是静雯烧的吗?仔细想想,怎么可能。静雯已经不在了。应该是母亲白天过来时给他烧的水吧。

想起静雯,他的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他们是别人眼中才子佳人式的完美结合。曾经,静雯是那么地崇拜他。有多少个傍晚,在主卧的床上,在落日的余晖中,静雯的头枕在他大腿上,闭着眼睛听他写的小诗。她的睫毛密而长,柔软的浅栗色长发从她白天鹅般的颈部垂到床上。穿着浅色木耳边睡裙的她看起来多么像个睡美人啊。

不经意间,济民走到主卧。这里充满了他每一个甜蜜的回忆。只不过,小庆出生后,为了不影响孩子睡觉,他就被静雯打发到次卧了,并且,一直到现在。灯光下,床上方悬挂的巨幅婚纱照里,静雯笑得很甜。她含笑的眼睛盯着他。济民心里忽然有些不自在。

这时,女人轻轻的哭泣声又响起来。济民脸都白了。四下看看,却什么也没有。穿过客厅,他又去了厨房。微弱的灯光映射下,那株他最喜欢的紫槐花树影影绰绰,像个躲在暗夜中的幽灵,一阵风吹过,轻轻地摇动着它无数的头。

女人的哭泣声此刻好像消失了。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济民不知所措地钻进自己卧室,坐到床边,下一分钟,又站起来,他好像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动着的声音。

静雯,原谅我吧!他来到主卧阳台上,向着静雯坠楼的方向站着,低下头,双手在胸前合十。为了小庆,求你原谅我吧!我疯了!

回想起那让他悔恨一生的一刻,济民的心痉挛起来。

本来,当时吵完架,两人就像往常一样处于冷战状态,两不相扰。错就错在,他上网后准备上个厕所睡觉,一开门,却看见静雯正在里面。被吓了一跳,静雯马上生气地大声道,不知道要敲门的吗?!济民一听顿时就火了,上自己家的厕所敲什么门!

两人吵着吵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被提起,不知怎么又扯到房子,扯到济民的工作。

静雯怒气冲冲地说,真后悔嫁给你这种人,只知道一天写一些没用的酸文假醋不知道给什么人看!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身边,你关心过吗?!

这还是当初那个曾深深地爱着他,崇拜着他的女孩吗?酸文假醋!为什么当时让她迷恋的,今日却成为了让她这样厌弃的?

一刹那间,济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抑制不住地扬手狠狠打了静雯一巴掌。静雯一愣,然后哭着捂着被打的脸颊向卧室跑去。济民听到凳子碰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他犹豫一下,走过去。

静雯正踩着那个圆凳子,站在打开的窗户边。好像,他问了句,你要干什么?静雯回答,死!我想死!那一刻,他突然就崩溃了,心里想着,死了好死了好,早死早投胎!活着真他娘累!下一刻,他就冲上前抱起静雯的双腿,使劲把她推出窗外!惊恐中的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已重重地坠落在楼下。

跌落的声音惊醒了他混乱的神经,他急忙跑到楼下。黑夜中,静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他颤抖着走回家,想,他杀了人,杀了他曾经那样深爱的妻子,他也不想活了。可是,想想无论选择哪种死,都好痛苦啊,他根本就对自己下不了手。然后,他又自欺欺人地想,为了儿子,他也不能死啊。仔细回想,静雯自己站到凳子上,自己打开窗户,没有留下任何他要故意伤害她的证据,噢,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他去主卧阳台上看了看,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回了自己卧室。

哭声好像又隐隐约约地响起来。似乎很压抑,又透着无尽的悲凄。

我们的爱情倒底去了哪儿呢?静雯。我的酸文假醋的诗,写的正是当初的你,我心目中那个完美爱人啊。对不起,老婆!济民苦笑着,在恐惧和痛苦中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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