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0日,大寒,此时是凌晨两点十三分,我刚下夜班。昨天晚上出门时就听到新闻上说大部分地方自今晚起将迎来多年不遇的超强寒流,我一边换着工作服,一边不以为然地想:扯淡,动不动十几年不遇,几十年罕见,耳朵都生茧了,于是棉马甲扔在凳子上便甩上了门。此时是凌晨十分,我后悔了,真的是冷风瑟瑟,寒意浸骨,空旷的街道上除了偶尔疾驰过的三两辆汽车外,就只剩下红绿灯不知疲倦的周而复始。走在街头,我想,要是逢着一个卖夜宵或者早餐的小摊,那该多好。
真是三生有幸,突然在马路的拐角处,有一辆简易的快餐车蹦了出来,餐车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锅,在亮堂堂的白炽灯下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掌勺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
“大姐,有什么?随便来一碗”
“重庆酸辣粉,肠粉,凉皮,米粉,你要点什么?”
“肠粉,要很热的那种”
“没问题,你先坐着,马上就好”
大概因为晚上有风的缘故,这个小摊的四周撑了几根铁杆,然后裹上了一圈帆布。很像中信银行今天给我们办信用卡时撑起的遮阳棚。我坐了下来,一边搓着手一边环视着四周,突然发现在另一张桌子那,有一位老人佝偻着腰坐在小凳子上,她单薄的身子晃悠悠的,好像随时都能从凳子上摔下来。这期间,她时不时回过神来,托起桌子上的汤喝一两口,然后又继续眯着眼晃悠悠地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她喝的那汤热不热……
“小弟,你的肠粉好了”
“给我再来一碗”
“好,马上就做”
没过一会,那位大姐转过身:
“这份是要带走吗?”
“不用,你给那边的老人家”
她朝老人看了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很温暖的那种。
“啊呀,不用啦,那是我妈,谢谢你啦”
“……”
“他老人家大半夜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哪吃得消啊?”
她很无奈地说“我也不想让她跟着来,一熬就是一晚上,我都劝了好几次了,这老人啊,年龄越大人越倔,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她说“要是不带她,我每次四五点收摊回家,她就一直坐在家里,不睡觉,等着我回来,后来我干脆就带上她,她给我做个伴,我给她说说话,也好。”
我说“你没想过不出来摆摊吗?或者不用通宵摆摊?”
她拍了拍袖子上的面粉,舒了一口气说“没办法啊,家里孩子吃喝拉撒,上学读书都得用钱,白天摆摊又赚不到几个,只能晚上了”
这时老人醒了,朝着她女儿乌拉乌拉说一堆话,闽南语,我听不懂。
想起上次和经理喝酒时,他说,每次出去应酬,老母亲便生气得不得了,千叮咛万嘱咐:早回家,少喝酒。可他每次一喝就是很晚,还是醉的一塌糊涂。他说“你不知道啊,虽然我喝醉了,但我记着当时的事。她就坐在客厅等,你不回来,她就不睡觉”说着他露出一脸囧态“哎,我真的拿她老人家没办法了,所以每次喝酒都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吃了一大口肠粉,暖到了胃,这时我想起了我的母亲,高中寄宿,每周回一趟家,而她每次都要早早地准备好吃的喝的,然后锁上门,来到村头的小路旁等着我回家。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有次,我补课时间太晚,那时暮色四起,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大冷天的骑个自行车跑几公里也是够折磨人的。后来还是回去了,结果临近村子时突然发现路口坐着一个人,要不是她喊我名字的话我还真不敢认,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天。我很嗔怪她“我要是今天不回来,你还在这坐一晚上啊?”她只是拍着我身上的土,问我冷不冷,要吃点什么?此刻,早就是万家灯火了,而我和母亲还走在那条小路上。
十几分钟的功夫,回忆了这么多,肠粉也吃完了,我站了起来要结帐,结果那大姐居然不要,推就着说
“不用了不用了,这次请你,下次再收你钱”
你说这凌晨几点的,做生意多不容易,我还能吃霸王餐不成?我把钱递给她,这时来了一位客人,
“老板娘,重庆酸辣粉”
“你坐里边等等,马上就好!”
大姐忙了起来,我把钱放在桌子上,走了。
走了没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老人,她又打起了盹。而她桌前的那碗热汤,正冒着热气……
此时,05:57,我冲了个热水澡,正躺在舒舒服服的大床上,睡一觉,天亮之后还得去厦门开个会。
希望这个世界上除了爱就是爱的累赘。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