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外婆一辈子的摄影师

凡是看到与“外婆”字眼相关的文章,我都会很认真去看,原来大多数人的外婆都和我的外婆一样,温暖而美好。每个人的外婆都有她的故事,想写外婆的故事,却不知从何开始,大概有一天我会把她的故事完整的写出来。

外婆已经老了,我不想用“老”来说她,实在不愿相信她已经老去,可是每次回去她都会变矮一点点,是我长高了吗。小时候觉得外婆又高又好看还年轻,农村每逢10天会有一次赶场,赶场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我是她的小女儿,她总是眯眼笑着说我是她的外孙女。那时候我总是抬头望着她没有皱纹的眼睛和乌黑的头发,那一刻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外婆有一天会在我的眼里变得那么小那么瘦弱,人为什么要变老呢?

自从我开始用手机,每次回家都会给外婆拍几张照片,我经常偷偷给她拍照,她在走路时的背影,她在田地里摘玉米被汗水浸透的衣裳,她戴着眼镜做针线活的认真脸庞,她在接电话时的温言细语……每次偷拍都会被她发现,装作生气地说“这孩子,不好看的给我删掉”,然后又会过来看我拍的好不好看。每次我说今天天气好适合拍照,我给拍几张照片吧,她总是说不要不要,可又会说她有一件新衣服一直没穿,拍出来的照片应该好看,我就鼓动她去换新衣服,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在嘴里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拍什么照片,真是丑人”,嘴角的笑却是那么真实,她也可爱得像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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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也爱照相啊,手机镜头里的她,笑的那么灿烂,还会摆各种姿势,让我不要把老房子照出来了,她觉得不好看。她还说要去跟她种的柿子树、枣儿树合影,于是我跟着来到她的田野里,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田地里的外婆最真实了,一颦一笑全是不需要加滤镜的风景,她深爱着让她劳累又给与她果实的田地。她说选几张最好看的照片给我的舅舅阿姨们发过去,让他们看看,外公外婆的子女们都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有时甚至几年才回来一次,老人又不会用智能手机,只有在电话里听子女们的声音才一饱心中的想念,所以我回去会给舅舅阿姨们开视频,让外婆看看远在千里之外的子女。她的眼睛视力不太好,看手机时我要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她眼里看到的是不是我们这种近视眼看到的一样模糊。

偶尔把照片翻出来看看,会看到外婆变老的痕迹,头发越来越多的变成白色,人也越来越瘦,背也直不起来,拍照的时候她还问我是不是背没有直起来,然后又要我重新拍她努力把背挺直的照片,我说你驼背的样子也很好看,可是爱美的她偏要我删掉那些驼背的照片,还说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样子,她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那一刻我心里有点难受,她自己都说自己老了,她的背是真的弯下去了,我爱的正是这样的她啊。

给外婆拍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想记录她每一次的变化,我跟外婆说,我现在给你拍照,等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拿出照片看看,其他人想你的时候也可以看你的照片,她才同意让我拍照的。然而真的想念的时候,照片怎能满足那一腔的思念呢。我没有想过外婆要是想我们了怎么办,家里的相册全是小时候的照片,她会不会也偶尔去翻一翻呢,然后再回忆我们如今的样子,是不是长变样了……

前几天给外婆打电话,她说我她是从小带大的,我永远在她心里,我突然眼睛突然就模糊了,你何尝不是一直在我的心里。高中在城里读书,每次开学去城里的那天早上出门前,外婆会偷偷在我的包里塞两百块钱,等我到了城里她打电话才说,让我照顾好自己,在学校里努力学习考一个好大学。有次我发现她塞的钱就偷偷拿出来放在她的枕头下,她发现时我已走远,她在电话那头哭得很伤心,说我不该不要她的钱,我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想你那么辛苦,外婆给我的是她的爱,而我却伤了她的心。在农村的人除了丰衣足食之外,没有其他的收入了,外婆的钱是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去卖了才存起来的,平时更加舍不得花钱,想起她在大热天里背着一大背篓的玉米去赶场的场景,我就难受起来,我不忍心用她的钱,更不愿意伤她的心。

高三的时候,外婆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车站一趟。她给我带了一些吃的,等我回到寝室一看,除了她亲手炒好的肉丝和咸菜,还有一大包已经剥好的核桃仁。外婆说读书费脑子,要多吃点核桃补一补,这些是老家别人种的核桃,比外面的好吃,她给我买了一些就顺便把壳剥了。我看着这些东西在寝室里泪流不止,那包核桃仁怎么也舍不得吃完。外婆平日里忙着干农活,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吧,想象着她在灯下为我剥核桃的样子,想问问她当时在想些什么,这么多的核桃仁该是要剥多少的核桃才有的啊。高中已过去很久很久,可她为我做的事我记得很深很深。

如今我离她越来越远,电话里她只是说着腿痛却不严重,她也是报喜不报忧啊。只有回去亲眼看到她真正腿疼的样子,半夜里疼到睡不着起来擦药,边揉着膝盖边抱怨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我也会跟着起来帮她揉一揉膝盖,为什么外婆善良一辈子,老来还要经受病痛的痛苦。那时也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一直不想我们担心她,在电话里只会对自己的痛苦轻描淡写。想想自己真是不孝顺,我大多数的爱都是外婆给的,却对她的生老病痛无能为力,不禁一阵悲伤。

盼望着长大盼望着变老,却希望家人们永远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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