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和草木为友,和土壤相亲,我便已觉得心意满足。我的灵魂很舒服地在泥土里蠕动,觉得很快乐。当一个人悠闲陶醉于土地上时,他的心灵似乎那么轻松,好像是在天堂一般。事实上,他那六尺之躯,何尝离开土壤一寸一分呢? ”
这段话出自林语堂先生《生活的艺术》一书中的“自序”部分。读着这样的一段话,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农村生活的桩桩件件——有趣的无趣的事情。
先从无趣的开始说起吧。
林先生的这句“我的灵魂很舒服地在泥土里蠕动,觉得很快乐。”看到“蠕动”一词,我的感觉跟林先生完全不一样,不是“舒服”,而是很不舒服。因为这让我想起小时候见到的一切,在泥土里、地面上、树木上蠕动的小动物,让我很恶心的动物。说“恶心”一词,现在想来是对这些生命极大的不尊重,但很难有别的词形容我彼时见到这些动物的感觉。比如,陪着家里的大人在菜地里翻土,土地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胖胖、软乎乎的虫子(土蚕)在那里蠕动,胃立马就翻腾起来。在水田里插秧,总担心着什么,一会儿把脚拎出来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突然看到一只蚂蟥吸附在小腿上,吓的尖叫着、拍打着,直到大人过来帮助把它从腿上拉扯下来掐死,我始终紧闭双眼,怎么都不要看一眼它的尸体。在田埂上走着走着,一条水蛇突然在前面的道路上游走,吓得灵魂出了窍……这种蠕动的动物在我的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家里饲养的蚕都不敢看上一眼,更不用说摸上一把了。哥哥们抓来黄鳝汆汤,我也是不敢吃,因为觉得它跟蛇一样。以至于时至今日,视频里、图片上,只要有蛇的形象出现,立马闭上眼睛翻转过头去恶心好久,现在在写这番话时,我的心也不舒服[流泪]。
再来说说有趣的事情吧。
“当一个人悠闲陶醉于土地上时,他的心灵似乎那么轻松,好像是在天堂一般。”林先生的这一句,确实狠狠地打动了我。不由得想起儿时农村生活的件件趣事。
小时候放学回家的农村娃,并不是象如今的孩子一样,着急着完成家庭作业,而是先拎上竹篮子,拿着小铲子,去野外打兔草。走在四周长满谷物的田埂上,寻找着可以给兔子吃的,绿油油生机勃勃的野草,天空高飞的大雁(抑或是什么大鸟),偶尔低飞从我头顶掠过,留下阵阵雁鸣,总能引发我的想象:我会不会被大鸟掠去,成为某个童话故事里的人物?
农村的水塘每年都会在农闲时进行一次清淤活动。抽干水后,大人们忙着清淤泥,男孩子们在一边抓鱼虾,我就和几个女孩子,就拿着一根竹竿在淤泥里捣捣戳戳,戳着戳着,突然戳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大声叫着妈妈,妈妈赶过来,俯下身子,在淤泥里一摸,拎出一只肥大的鳖来。家里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去卖,获得了一小笔收入。我的家族里至今还流传这我小时候的这件趣事。
夏天的晚上,早早在门口的场地上,支起凉床。吃完晚饭,躺在凉床上,头枕着凉枕,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牛郎织女的故事。抑或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讲故事、做游戏,有时避开家里的大人,到水塘边的野草丛生的地方、或是小树林里捉萤火虫,装在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里。然后拿着玻璃瓶,一路欢呼雀跃,回到家里,放在床头。看着瓶子里发着幽幽绿光的萤火虫,伴随着连绵的低低的虫鸣声,进入梦乡,村庄寂静下来了。
插秧的季节,光着脚丫子踩到水田里,那滑溜溜的泥巴从脚缝间滋溜滋溜地往外冒,那样的感觉实在舒坦。
暑假的中午,大人们要睡午觉,逼着孩子们也要睡午觉。听着屋外阵阵蝉鸣,怎能甘心浪费这午后的美好时光睡空觉呢?猫着腰躲过爸爸警觉的视线,不顾炎炎烈日,一溜烟跑到村头的小树林里。那里早就有几个小伙伴在等着了。手里拿着一只小淘米篮,睁大眼睛搜寻着每一根树干、每一片树叶。不时有小伙伴发出惊呼:这里有一只。那是一只知了褪下的壳。远远看去,仿佛一只活生生的知了,细细的爪子紧紧抓在树叶上或是树皮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知了壳,放在篮子里。最后比一比,看看谁找到壳的最多,谁找到的壳最完整。获胜的小伙伴正得意着、炫耀着,突然,某个睡醒的大人在门口一吼::“***,你死哪去了,大中午的不睡午觉,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大伙赶紧散了,趁着自家大人还没有发现,溜回家去了。
童年农村生活的桩桩件件,确实有趣得很。林先生的那句“事实上,他那六尺之躯,何尝离开土壤一寸一分呢?”我的灵魂又何尝离开过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呢?村边的池塘、房前屋后的小树林,黎明时分公鸡的打鸣声,夜深人静时狗吠声,……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想来,农村才是我灵魂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