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随园诗话》原文:
杨诚斋曰:“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余深爱其言。须知有性情,便有格律;格律不在性情外。《三百篇》半是劳人思妇率意言情之事;谁为之格,谁为之律?而今之谈格调者,能出其范围否?况皋、禹之歌,不同乎《三百篇》;《国风》之格,不同乎《雅》、《颂》:格岂有一定哉?许浑云:“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诗在骨不在格也。
杨万里(1127年10月29日—1206年6月15日),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江西省吉水县黄桥镇湴塘村)人。南宋大臣,著名文学家、爱国诗人,与陆游、尤袤、范成大并称“南宋四大家”(又作“中兴四大诗人”)。因宋光宗曾为其亲书“诚斋”二字,故学者称其为“诚斋先生”。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杨万里登进士第,历仕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曾任国子博士、广东提点刑狱、太子侍读、秘书监等职,官至宝谟阁直学士,封庐陵郡开国侯。开禧二年(1206年),杨万里病逝,年八十。获赠光禄大夫,谥号“文节”。杨万里一生作诗两万多首,传世作品有四千二百首,被誉为一代诗宗。他创造了语言浅近明白、清新自然,富有幽默情趣的“诚斋体”。杨万里的诗歌大多描写自然景物,且以此见长。他也有不少篇章反映民间疾苦、抒发爱国感情的作品。著有《诚斋集》等。
格调,在此处指诗歌的格律声调。
风趣,“风趣”一词最早出现于南北朝时期,其内涵多指风尚志趣,也可指风味情趣,它作为美学范畴确立在宋代,宋以后文论家对“风趣”展开了理论探讨。出自《辞海》中解释为:风尚志趣,也指风味情趣,后多指语言、文章幽默诙谐的趣味。
腔口,方言,实指腔调。腔,本指音乐、歌曲或戏曲中成系统的曲调子,亦指诗词文章的声律格调。腔口,在本处意谓固定的格式。
性灵,此处指人的精神、性情、情感。《晋书·乐志上》:“夫性灵之表,不知所以发於咏歌;感动之端,不知所以关於手足。”唐 孟郊 《怨别》诗:“沉忧损性灵,服药亦枯槁。”唐 陆希声 《山居即事》诗:“不是幽栖矫性灵,从来无意在羶腥。”清 秋瑾 《精卫石》弹词第一回:“只有英雄忠义辈,肉身虽死性灵存。”
性情,指人的禀性和气质;性格,脾气。《易·乾》:“利贞者,性情也。”孔颖达疏:“性者,天生之质,正而不邪;情者,性之欲也。”唐元稹《遣行》诗之九:“见说巴风俗,都无汉性情。”南朝梁锺嵘《诗品·总论》:“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唐杜甫《赠王二十四侍御契四十韵》:“由来意气合,直取性情真。”清顾炎武《日知录·古人用韵无过十字》:“诗主性情,不贵奇巧。”清·黄宗羲《柳敬亭传》:说书虽小技,然必句性情,习方俗,如优孟摇头而歌,而后可以得志。
格律,指一系列中国古代诗歌独有的,在创作时的格式、音律等方面所应遵守的准则。中国古代近体诗、词在格律上要求严格,诗、赋、词、曲等有关于字数、句数、对偶、平仄、押韵等方面的格式和规则。外国诗歌也有自己的格律。格,通俗来讲就是格式、格局,主形;律,即音律,主韵。其他如古体诗、现代诗歌、欧化诗歌等则没有确定的、严格的格律要求。
三百篇,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的篇数,也是《诗经》的代称。《诗经》大约成书于春秋中期,起初叫做《诗》,孔子曾多次提到这个名称,如:“《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司马迁用的也是这个名称,如:“《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因为后来传世的版本中共记载有三百一十一首,为了叙述方便,就称作“诗三百”。之所以改称《诗经》,是由于汉武帝以《诗》《书》《礼》《易》《春秋》为五经的缘故。
皋陶(gāo yáo),中国上古传说中的人物, 皋陶出生地一般有两个说法,一传为山西洪洞县皋陶村人,二传为山东曲阜人。上古时期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史学界和司法界公认为中国司法鼻祖。皋陶是与尧、舜、大禹齐名的“上古四圣”之一,葬之于六(Lù),禹据其功德,封皋陶后裔于英、六一带(今安徽六安地区),故亦被尊为六安国始祖皋陶是一位贤臣,传说中生于尧帝统治的时候,曾经被舜任命为掌管刑法的“士”,以正直闻名天下。皋陶的主要功绩有制定刑法和教育,帮助尧舜和大禹推行“五刑”、“五教”。用独角兽獬豸治狱,坚持公正;刑教兼施,要求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使社会和谐,天下大治。
禹,姓姒,名文命 (也有禹便是名的说法)。史称大禹、帝禹,为夏后氏首领、夏朝开国君王。禹是黄帝的玄孙、颛顼的孙子 (但也有说法认为禹应为颛顼六世孙)。其父名鲧,被帝尧封于崇,为伯爵,世称“崇伯鲧”或“崇伯”,其母为有莘氏之女脩己。相传,禹治理黄河有功,受舜禅让而继承帝位。在诸侯的拥戴下,禹王正式即位,以阳城为都城,一说以平阳为都城(或在安邑或在晋阳),国号夏。并分封丹朱于唐,分封商均于虞。禹是夏朝的第一位天子,因此后人也称他为夏禹。他是中国古代传说时代与尧、舜齐名的贤圣帝王,他最卓著的功绩,就是历来被传颂的治理滔天洪水,又划定中国版图为九州。后人称他为大禹。禹死后安葬于会稽山上(今浙江绍兴),仍存禹庙、禹陵、禹祠。从夏启开始历代帝王大都来禹陵祭祀他。
国风,《诗经》的一部分。大抵是周初至春秋间各诸侯国华夏族民间诗歌。《国风》大部分作品是汉族劳动人民的集体创作,是《诗经》中的精华。
雅,《诗经》的组成部分之一。其中包括《小雅》74篇,《大雅》31篇,共105篇,合称“二雅”。《雅》诗大部分是奴隶主贵族上层社会举行各种典礼或宴会时演唱的乐歌。《小雅》的大部分作品出自各级贵族之手,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民间歌谣,《大雅》几乎全是贵族作品。《雅》诗一般篇幅都较长,如《大雅·抑》长达12章,144句,468字。句法、用韵都较整齐,布局谨严,组织完密。《雅》诗的语言一般不如《风》诗通俗易懂,且多抽象议论。
颂,《诗经》的组成部分。包括《周颂》31篇,《鲁颂》4篇,《商颂》5篇,共40篇,合称“三颂”。《颂》主要是周王和诸侯用于祭祀或其他重大典礼的乐歌,其内容多宣扬天命,赞颂祖先的功德。《颂》诗多空洞抽象的说教,缺乏形象性和韵律美,也极少运用比、兴手法。
许浑(约791~约858),字用晦(一作仲晦),唐代诗人,润州丹阳(今江苏丹阳)人。晚唐最具影响力的诗人之一。成年后移家京口(今江苏镇江)丁卯涧,以丁卯名其诗集,后人因称“许丁卯”。其一生不作古诗,专攻律体;五七律尤多,句法圆熟工稳,声调平仄自成一格,即所谓“丁卯体”。题材以怀古、田园诗为佳,艺术则以偶对整密、诗律纯熟为特色。唯诗中多描写水、雨之景,故有“许浑千首湿”之称。后人拟之与诗圣杜甫齐名,并以“许浑千首湿,杜甫一生愁”评价之。许诗误入杜牧集者甚多。代表作有《咸阳城东楼》。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本人翻译:
南宋诗人杨万里说:“从来天分偏低且又笨拙的诗人,写诗总是好谈诗词的格律韵调,而不了解写诗的真谛在于风尚情趣。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格律韵调是个空架子,有了这个格式模板,就容易往里面填充内容了,依葫芦画瓢罢了。而具有风尚情趣的作品,则必须写出人的思想、情感、灵魂,要做到这些,不是天才办不到。”我深深信服他说的这句话。我们必须知道,有了真性情,就有了格律。格律不在性情之外。《诗经》三百篇,一半以上是劳苦之人思念妻子的率性直言之作。有谁为他规定格式?又有谁为他设定音韵音调?当今那些动不动就谈格律腔调的人,写诗作词有谁能超过他们的范围呢?更何况皋陶、大禹时期的诗歌,不同于《诗经》。而《诗经》里《国风》的格式也不同于《二雅》与《三颂》。格式怎么会是一成不变的呢?唐朝诗人许浑说:“吟诗好似成仙骨,骨里无诗莫浪吟。”好诗,是存在于诗人骨子里的真情感,是从诗人心底里流出来的美好意韵,而绝不存在于诗词格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