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18岁参军,戎马一生,如今,已接近90岁高龄了。现在的他,耳聪目明,思路清晰,红润的脸庞上两条寿眉分外明显。每天他会通过iPad看新闻热点,用手机在我们发的微信下点赞,每逢佳节在家宴上总结讲话。他和母亲相互陪伴,和我哥哥一家住在老房子里,被儿孙们细心地照料着,其乐融融,也实现了父亲四世同堂的梦想。
父亲的少年时代生活艰苦。7岁没了母亲,13岁刚上中学父亲去世。姐姐和弟弟也在30多岁时得病去世。父亲说,他是靠他的爷爷和家族中的叔伯婶娘的轮番照顾才活下来的,他的这条命是捡来的。父亲很有志气,脑子聪明,爱学习,是当时村上仅有的两名高中生之一,在解放军打仗路过村庄的时候,他弃学从军,加入了部队。
父亲参加革命时,是军营里的“秀才”,被选为做领导秘书。后来在机关工作,经常加班写材料,有时就住在单位回不了家。家里都是母亲在操劳。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特别害怕他回家睡午觉,因为我和哥哥顽皮打闹,总会发出声响,常遭到他的一声呵斥。父亲是家族里公认的“白面书生”,戴一副眼镜,说话和声细语,平时很少训我们,只有在午休被打扰时就变成了凶恶的模样。妈妈说父亲神经衰弱,让我们不要吵他。这个午休被禁语的家庭习惯一直到了有一天,他被单位的车送回家才得以改变。
记得那是我刚上中学的那个冬天,50多岁父亲上班时突然半身麻木不能动,被送到了医院。病床前,父亲跟我说,他的父辈和兄弟姐妹都去世的比较早,他现在又得了这种病,估计很难活过60岁。我心里很难过,那时正值少年,懵懵懂懂害怕死亡,很舍不得他离开我们。所以也记住了活不过60岁的预言,默默祈祷着父亲健康长寿。因为及时救治,父亲缓了过来。现在想来,以他那时的身体状况能成为他们这辈人中最长寿的一个,真是个奇迹。
父亲在家养病的时候,中华大地正在火热宣传气功。他也练的很投入,家里有各种气功书。每天早上都能看见他在阳台上练气功。那个时候我们是不能打扰他的,据说惊扰了他会岔气。后来他说,也是那段练习,给他打下来运动呼吸的底子。
在他60多岁的时候,老年人之间很流行打门球。他每天早上帮我把孩子送到学校后,都会去门球场练习。从一个啥也不懂的门外汉,学习规则,成立门球协会,成为参赛队员,代表干休所队参加比赛,获得过一系列的奖牌。父亲做事总是很投入。
随着年纪增长,冠心病、腔梗、脑梗、高血压、腰椎病,一个个找上门来,运动项目也渐渐减少,但他没有被疾病击倒,按时服药,每天做健康日记,找到各种方式进行锻炼。他有一套自己设计的面部操和腿部操,每天起床前都会做一遍。他把这个方法也教给了我和我的母亲,只是我们都没有坚持下来。
父亲是个认真做事的人,一旦他认定的事,会坚持不懈的做下去,并且会有成果出来。
他是家族里为数不多在城里挣工资的人,但老年并没有多少积蓄。他和我母亲一起,用他们全部的工资,资助抚育了我姑姑的2个遗孤、我叔叔的4个遗孤和我的婶娘,还有家族里生活贫困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孙。记得在我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家里来西安看病、找工作的亲戚从来没有断过。每当家属院来了农村装扮的陌生人,小伙伴就会喊我的名字,说我家来人了。现在逢年过节,我家来人不断,很热闹,他们都是来探望父母感激父母的亲朋好友以及他们的小辈们。
父亲始终不忘得到众乡邻的百家饭,百家衣的恩情,无私资助了村上建设,捐款建学校,修路、立碑。父亲过惯了苦日子,一生节俭,从不多添置衣物。两件够换洗,就坚决不买第三件。在他83岁生日前的那年清明,编写完成了家谱。我帮助他完成了稿子的打印、校对和印刷,父亲当时要给我印刷费,我哄骗他说是朋友帮忙没有要钱。当时的我觉得写家谱是劳民伤财的事,只顾他自己的情感,或许没有多少人愿意看。当今天我准备核对查询祖辈的信息时,我找出了6年前的家谱,百感交集,想起了他曾教导我们的不能忘本,勤劳持家。我庆幸在父亲的有生之年,加深理解了父亲的情感世界,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和他交流,表达孝心。
父亲一直支持我们以工作为重,嘱咐我们不要耽误单位的事。我们兄妹三人的孩子,上幼儿园、小学都是他们帮忙接送,成为我们的坚强后盾。过去认为他古板、倔强,认死理,不知变通,现在才知道这是认真负责和坚持不懈。
我整天想学习名人,看名人的书,却看不见身边这个优秀的榜样,还曾经一度认为他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头,不愿像他那样做事。现在才知道,我是个被父亲惯坏的傻妞,在他的操心下度过了青少年时代。人到中年,才看到这个固执的老爷子是个宝藏,不知不觉给我辈传递了优良的家风。
每当我想放弃锻炼的时候,就想到了当时70多岁的父亲,用我们搬家时留在家里的哑铃,用力举臂的样子。现在,父亲的形象在我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激励我的画面也越来越多了。这种强大的精神力量鼓励着我前行,我很庆幸有这样一位自强自律、心中有大爱的父亲。
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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