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现代文学作品与其他文学类型的阅读有所不同,有时会遇到一种尴尬的状况,那就是无聊。但这种无聊是可以理解的。在称之为“现代”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各种形式、性质的政治浪潮此起彼伏,随之带来的是与之对应的思想浪潮。而那时的文学又很容易成为政治或思想浪潮的附庸,于是主题相似,情节相似的文学作品如潮水般涌现出来。所以当读者集中性地阅读某一时期的作品时,就很容易感受到这种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感觉。而且,在这种创作环境下,文学角色的形象通常显得单薄,如同快餐,作者除了在已有的认知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当时的时代主题,在这些作品中所得到的价值也是极少的。
这让我想起了上学期期末为了完成现代文学的读后感作业,就借了几本现代文学小说集来看,然后就明显的感受到了上面所述的滋味,虽然也有几篇小说有些特色,但在我心里,无法避免地产生了对这个时代的一部分作品的抵触感。
回到题目上来吧。我很无礼而又自大地认为,刘呐鸥的《都市风景线》就是类似于这样的作品,虽然也有几篇可圈可点的小说(下文将会提到),但普遍的印象确实不怎么好。
先来说说文笔。因为受着新感觉主义的影响,所以作者很注重对瞬时画面与瞬时感觉的捕捉,因此小说中常常会出现大量的或集中性的描写。虽然描写很细致很生动,但大量的修饰语并列所创造出来的长句子却让阅读十分吃力。比如:“稍为引人注意的就要算坐在前头的一对像新婚的甜味还残留在嘴唇上的年轻的夫妇”,“她像是把几世纪来被压迫在男性底下的女性的年深月久的积愤装在她口里和动作上的”等等,这些句子,明明有更简要更好的表述方式不对么。不过这种问题主要集中在小说集中的前两篇,不知道这集子的作品是否按时间顺序编排的,如果是的话,也可以看到作者在句子运用方面的进步。
但确实有些比喻十分美好,比如“一颗小小的,过于成熟而破开了的石榴一样的神经质的嘴唇”,则让我感受到了作者看待女性的温柔与审美态度。
再来说说女性形象的塑造。在《都市风景线》里,女性的形象似乎都是开放前列的,甚至到了无道德伦理的地步。比如在《风景》里,一个有丈夫的女士对第一次见面的燃青说:“你还是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哪,先生,多么可爱的一幅男性的脸子!”这算不算一种挑逗?而之后的语言暗示与出轨行为则更失了底线了。再如《礼仪和卫生》中,白然对于自己先和钢琴师暧昧,再与妹妹的丈夫暧昧,再心甘情愿地跟从法国老头出到国外去,最后甚至把妹妹暂时借与丈夫的行为,竟无任何可耻之心。这难道是近代以来中国愚民的精神开化吗?或许是我太古董了吧,以至于想让我嘲讽:西方文化真是荼毒人心!
当然,其中的男人也是类似的形象,大概是因为作者自己也是男同胞的一员,于是下笔温柔了些。
作者似乎在借角色的话来表达对都市的批判。在《游戏》里,步青说:“我觉得这个都市的一切都死掉了。”在《风景》里,女子说:“我想一切都会的东西都是不健全的。”但这个批判角度又似乎存在问题,因为不知道是都会塑造了人,还是人塑造了都会。一个堆着都会腐朽气息的人去批判都会,我大多是不信服的,难道还得让我先同情你一番不成?
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也是个缺陷,正如很多近代文学作品里的角色一样。一个完整的,有灵魂的人物应该是有着多重,复杂的性格的,但在《都市风景线》里,这样的人物形象却很少——所以说,像快餐。
但不管怎么样,也存在几篇可圈可点的文章。
《流》,在人的性与物质欲望的基础上融合了对剥削资本家的批判,算是完成了一篇小说的多重内涵。但不知道为什么,读起来还是觉得有些融合不完美与生硬的感觉,可能是固有成见的缘故吧。
倒是《热情之骨》给我留下了不错的映像。情节简单,行文流畅,情感平缓之后突然来了个“给我五百元好么”的大转折,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可见一个好的作品,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给读者灌注一个鲜明正直的时代主题,自然平和的进展往往能带给读者意想不到的效果。
艺术便是艺术,不是时代的附庸。读者试图在阅读里找到一份暂时出世的自由,而不是把自己死死禁锢于思维的限制里。
自然,《都市风景线》也具有自己的独特意义。都市景观,传统人性的深刻变异,寂寞与孤独,自我的丢失……
在此不多述,毕竟我是来撕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