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给家里打电话,通话中,我妈提到邻居家的二爷去世了。我愣了几秒,难以相信: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
对于邻居家的二爷,我最深的记忆就是小学那会儿。每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二爷都会问一句:小静,放学啦!嗯,放学了,每次我都认真回答。早上出门去学校,我也会习惯性的对着他家的大门喊一句:二爷,我上学去了!这时二爷就会把门打开说:嗯,去吧,好好学习啊!这样平凡的对话,伴随我整整小学六年。
二爷有五个孩子,个个有出息,村里人都很羡慕他,夸他好命。小时候我最喜欢往他家跑,陪他唠嗑,他也不会烦,总会耐心的听着。二爷经常会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抽着他的大烟袋,目光深邃的看着远处。
“二爷,又想四叔他们了?”我问。“没有呀,二爷在想小时候。”二爷不紧不慢的吐出烟雾,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讲他经历的五九年闹饥荒。末了,还会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走出去见世面,像你四叔一样。
我知道二爷想亲人了,因为二爷是个孤独的人,一个人守着空房子。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寂寞的房子才会热闹起来。二爷不愿意去北京跟儿女们一起生活,二爷说,他舍不得老家的山山水水,舍不得这片土地。
后来,我离家越来越远,见二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去年回老家时见到他,那时他身体还很好。我妈说,二爷年前肠胃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发现了是肠癌晚期,在医院治疗了一年,最后还是去了。
(二)
大一那年寒假,爷爷走了。
其实早在一年前,爷爷就因为胃出了毛病做了胃切除手术。术后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爷爷生前身体硬朗的很,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手术后就连下楼梯都会气喘吁吁。看到马路上的人来人往,爷爷会羡慕着说,没生病多好啊!那时候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痛快的吃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喝几盅小酒。因为胃切除了三分之一,医生叮嘱只能吃流质的食物,米饭更是半点不能沾。
大家都以为,爷爷身体好好调理一年后就会恢复过来。谁知半年后病情恶化转移到肝胆。看到病床上面黄肌瘦连说话都困难的爷爷,我只能转过身默默的擦眼泪。爷爷一辈子都是通透的人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安慰我们说,不要难过,人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望着爷爷凹陷发黄的眼眶,我第一次意识到将要失去的恐惧。
那年冬天,很大的雪,爷爷就在那个雪夜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爷爷是舍不得离开的,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多陪我们几年,看着我们成家立业。
看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爷爷,我才真正意识到,那个陪伴我二十年的老人离开了,那个总会站在门口等我回家的人不在了,那个总是打电话嘱咐我好好吃饭注意身体的声音再也没有了。
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场面,总是嗤之以鼻的评论演的过于戏剧化,后来才开始懂得,死亡真的是件沉痛的事。
(三)
姑父走的时候是个夏天。
姑母去给他拿西瓜,一个转身的功夫,姑父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突发性脑溢血,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让人措手不及,无法接受,所有的悲痛都留给了至亲的人。
姑母每天都会盯着姑父留下的照片很久,嘴里念叨说,以前他总是嫌我做饭不好吃,米饭太硬啦,汤太淡啦,现在再也吃不到喽!我多盼着他能陪我再多唠叨几年啊!
我握着姑母冰凉的手,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却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来。
曾一度害怕时间走的太快,害怕它在某一天会毫无预兆的带走某个人,害怕它给的迎头痛击让我措手不及。时光越长,失去的就越多,那些能追忆的,能缅怀的,越来越远。
总以为时光很长,死亡是件久远的事,所以肆意挥霍那些拥有的日子,从不懂得珍惜。当有一天,它真的降临在你身边,你才幡然醒悟:原来,死亡是件如此轻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