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湖是啥?
江湖是一个梦。
江湖是放不下的侠客梦。
我温华温大侠提着木剑冲入江湖,路上遇到一伙人:一个爷们,一个娘们,以及一个哥们。哥们叫小年,我们成了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裆下很忧郁”过,一起在西湖边并排蹲着聊人生过,我告诉小年我会成为江湖上最厉害的剑客,他总是笑笑,笑得很好看。等我们再相遇时,我也算是个剑客了。但我的江湖也就到此为止,教我剑术的那个人竟然要我杀小年,代价是得到心仪的女人,我折了木剑并自废一臂一腿退出江湖……
如今我在老家开着一家酒馆,偶尔自己也喝酒,喝醉了的时候总是做着同样的梦:我告诉小年自己会成为最厉害的剑客……
江湖是斩不断的红尘梦。
我李当心只想安安心心做个和尚,却总是不能如愿。当年我万里西游归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谣传说吃我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结果一路上各种魔头就跟赶不完的苍蝇一样,着实恼人。直到临近长安,我在众目睽睽下割肉一块给了饥寒将死之老人,几年以后老者安详老死,却也不曾长生,才消除疑虑。皇帝陛下让我静下心来在两禅寺编制新历,结果黄龙士这个老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非要找我下棋,我这个人啊胜负心还是有点的,赢不了黄龙士,心里不舒坦,一怒在金刚镜面上踩了一百零八个脚印才觉得解气。前脚走了黄龙士,号称独占天下八斗风流的曹长卿又来了,不过他想让我在新历中帮他老家讲几句好话,我答应了之后他也赠我一句“天下无人可破金刚身”的恭维作为回礼,哈哈,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但有时候想想,我这个和尚有虚名,爱斗气,还打诳语吹捧别人老家,好像把能破的戒都破了?算了,不想了,还是赶紧下山去买两盒上好胭脂水粉,否则媳妇又要生气了。
江湖是追不到的自由梦。
我徐凤年生来就不自由。作为离阳王朝唯一异姓王徐骁的儿子,外界拿我爹没办法,就用各种敌意作为我的桎梏。说我爹要谋反的人估计比说我是个纨绔败家玩意的人不知道要多多少倍,但其实我爹只是个忠心耿耿的老卒,而我只想为离阳王朝守住北凉这门户。离阳的庙堂是一潭死水,而江湖可以让我稍微透透气。第一次出行游历,老黄撇下我就不回来了。第二次远行,老李完成借剑绝唱之后离我而去。看着老李的最后一剑,我本该将喝着酒听着曲再来一句“来人,打赏!”,但是身边却没有绿蚁酒。
是啊,北凉最好喝的酒。我终归还是要回到北凉去的。
(二)
江湖有啥?
江湖里有寂寞。
我王仙芝很寂寞,无敌的寂寞。六十年前我向武评第一剑神李淳罡挑战,折断他手中的木马牛之后我就成了新的天下无敌。原先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时李淳罡没有使出剑开天门而心甘情愿败给我。后来我懂了,因为他寂寞,无敌的寂寞。所以这六十年来,我一直都是天下第二,而第一的位置一直空着。听说北凉那个小家伙最近势头很猛,等他再进几步我就跟他切磋一下?
江湖里有等待。
我洪洗象一直在等待一个好日子,一个可以下山的好日子。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没能成为天下第一。但是今天我不得不下山,为了救她,那个十四岁时见过一次面就忘不了的人,我已经等了两世的姑娘。与她骑鹤下扬州之后,我自行兵解,用已修的七百年功德送她入天门,而我自己则转世再证道三百年。下辈子,我终于不用再等。
江湖里有回忆。
绿袍儿走后,我李淳罡也就没啥可惦记的了。在北凉听潮亭,我不知道外界过了多少年,江湖又变成了什么模样,我已许多年不用剑了。在雍州小道,我是串雨滴聚剑;在鬼门关,我也是借剑;但是在微山大雪坪,看到那撑伞的男女,想起当年的画面,终究还是决定做点什么,一声“剑来!”是找回我自己的剑道,送给邓太阿那一剑则是我还给江湖的剑道。“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我已没有遗憾,算是给江湖留下点回忆吧。
(三)
江湖在哪儿?
你在,我在,江湖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