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不幸来自于哪儿,我忘记了,大概是我在28年前无可奈何的降落于这个世界,也许是这个无法争论是非,指点对错的岗位,或者只是刚刚这通电话想起的那一刻。
“先生,我很抱歉,您的逾期记录无法消除的。”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我大概唯一能做的是在表述歉意,因为我也不能知道我该以怎样的一种形式告知电话另一头的先生,对于自身原因造成的错误是要承担后果的。可我终究没敢口若悬河的说出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窗外竖着一座座灰白色的建筑大楼,千篇一律的小格子刻在了里面,无数纷杂的声音穿透玻璃,穿透水泥墙,穿透了云霄,快来一个电闪雷鸣吧!
“不行,必须给我冲减,我要办贷款,现在因为你们银行给我征信有逾期,我办不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告诉我冲减不了,嗯?”
那还是怎样一副歇斯底里的面孔。眼睛瞪的发圆充血,发出的恶狠狠的光,鼻子随着嘴唇的叫骂也忽上忽下,呼着沉重的气息,脸部的肌肉丰富而又飞快的表演,唾沫横飞、歇斯底里的对着电话怒骂。一手拍着桌子,身体愤怒的在抖动着。
关于“我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个深奥的问题,是令所有人纠结的问题,这是无解的难题,我无法告知这位愤怒的先生“我不是个东西,”更无法说明“我是个什么什么东西。”
从物种起源的角度来讲我大概是只猴子,一个蹦高跳,不只天高地厚的猴子。从佛家来讲我是红尘中一匆匆过客,万千世界中一蜉蝣。从耶稣那里来看,我是那赎罪的罪人,一生用来忏悔我的过错……
“先生非常抱歉,您在过了最后还款日没有还款,账单短信都是向您发送过的,因个人造成的逾期记录确实无法消除,望您理解”。我不知道再能用怎样的语言来阐述对于造成客户逾期我的愧疚之心的,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况且这样的情绪是该来源于电话另一头那位先生的,我认为。
“不给我消除,剩下的欠款我一分都不会还的我告诉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对于这样的局面我是怎么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欠债还钱这万年不变的铁的定律啊,这不是三岁稚儿都该明白的道理吗?在你困境期间,银行借了钱,解决了你的困境,在大肆消费之后,却没有在约定之日还钱,岂不失信?未还之后却肆无忌惮没有愧疚,岂不失礼?没有还钱却破口大骂,岂不失智?己之错误推及他人,岂不失仁?唉!只是如此,我却不能义正言辞,义愤填膺的说道是非曲直,真真憋屈窝囊。
万能的先生,我总归是错的,我害怕,我无骨无脊,害怕您再来一通投诉,想想实属为难,马上该交房租了,囊中羞涩,我怎能反驳哦!
“先生非常非常抱歉,对您造成了不便,望您理解”。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挣不脱这网,闭着眼,也只能将这浑浊之气咽下去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窗外竖着一座座灰白色的建筑大楼,千篇一律的小格子刻在了里面,无数纷杂的声音穿透玻璃,穿透水泥墙,穿透了云霄,快来一个电闪雷鸣吧!一个响响亮亮的雷!
“你去死吧,你出门被车撞,你快点儿给我办了,少给我磨叽”!这恶毒的诅咒,这真是一个坏人了。
我曾经想像过死亡,不管是不是一种不正常的心理,但是那是绝无如此的残忍恐怖。在车鸣汽笛声中,我的身体飞向高空,没有展翅的鹏伟,没有昂扬的节奏,没有期待的喜悦。完全扭曲的抛向空中,翻滚然后极速撞在了的路边,脑浆崩裂,身体畸形的摆在沾满污渍的方砖上。旁边路人都捂眼呼叫的声音……
我究竟是犯了怎样的错误,究竟是多少深仇大恨。
那还是怎样一副歇斯底里的面孔。眼睛瞪的发圆,发出的恶狠狠的光,鼻子随着嘴唇的叫骂也忽上忽下,呼着沉重的气息,脸部的肌肉丰富而又飞快的表演,唾沫横飞、歇斯底里的对着电话对我发出了诅咒。一手拍着桌子,身体愤怒的在抖动着。
我捂着脸,嘴唇蠕动着,上下齿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声音夹杂着哭腔,身体剧烈颤抖着。我祈求任何一个看到我这可怜之态,离开这里,离开了那个只会说抱歉的笨蛋,那不是我,我不希望那是我。
妈妈呀,快来救救我,我要被人家给咒死了,快带我回到达茂旗的草原上吧,领我回家吧……
于是我能看到在茫茫的达茂旗草原上,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远处羊倌吆喝着群羊,“嗷嗨……”羊群大惊,四处慌跑 羊倌举起羊鞭,一针响亮的鞭声,挥舞着还夹杂着哨声,这绝对是老羊倌的本事。村庄的烟筒冒了烟,各家开了锅灶,隔壁老光棍赵大舅的狗吠个不听,左邻有舍都扛了锄头回家。只有孩童的游戏依然热闹未尽。
但是,但是,我的妈呀,非将我从那打沙包的兴头上捉了下来,要我端着一筐鸡蛋送给村东头的的五婶子。我的妈呀,您且等等再使我玩儿一圈吧,妈扯着我的耳朵,“赶紧去个,前个几天你发烧着啦,你吴婶子借钱给你买了药,还给你一个桃子罐头馋了你的嘴,今儿你就成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啦”!
妈拧着我的耳朵,真是生生疼啊,一直疼到了现在,哪敢做那忘恩负义做了白眼狼。
电话的尽头,这厉害的先生还在谩骂诅咒,就在我的耳边,我耳朵生生的疼啊,咋就做了这失信负义的白眼儿狼。
“清明时间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先生啊,您今天可放清明假了吗?您可还记得在两千多年前,我们有一位老祖宗,那与主共患难的介子推,那割肉喂主的介子推,那和老母葬身火海的介子推。今儿个天,禁火扫墓,也请别忘祭介山,跪仁信。
且骂吧,且骂吧,我且挺直了身板,站直了脊骨,那声音离我太远,够不到我的心,更够不到我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