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春

  立夏,四月节。立字解见春。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时光太匆匆,觉得春天的柳枝好像才刚发芽,还没好好感受无限的春光,夏天就到了,来得那样让人猝不及防,来得那样让人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什么,是堤上踏青的惬意,是柳下寻春的诗情,是窗前正好的春光,还是雨夜无眠的轻愁。怕自己都已辜负,成了一个不知时令的负心人。

  人人都沉浸在立夏的喜悦中,都在准备迎接一个新的节气,我却把“立夏”当作“辞春”。内心眷恋着不舍,心头一阵的凌乱,躲在蛙声的背后,看着春在长亭,正要做不告而别的远行。

  我在想,若是在故乡,与春相聚怕不会如此匆匆。故乡的春天有陌上盛开的野花,故乡的春天有垄上慢悠悠散步的烟斗,故乡的春天有屋檐下飞燕衔来的春泥,故乡的春天有赤脚踩在碧草上奔跑的记忆。若是在故乡,我会把春天的每一寸肌肤吻遍,告诉她我对她的惦念;若是在故乡,我会把春天的每一根发梢抚过,告诉她我对她的眷恋。

  总觉的在故乡,时间可以过得很慢,我们可以与春天静静相守,慢候一段时光从指缝间缓缓滑过,相望一段记忆一寸一寸刻到骨上。在春天的明媚中,体会一朵花开花谢的恬静,在春天的委婉中,感受一片云起云散的从容。

  在故乡,时光的每一寸刻痕都是那样的明显,村里人记得每一个古老的时令,他们按着古老的节奏播种、耕耘、收获,他们按着古老的韵律春种、秋收、冬藏。在晴耕雨读的日子里,古老的时令是农人最好的坐标。

  只有在城市,我们忘记了那些故老相传的时令。城市是一个四季并不分明的地方,冬天里有暖气,夏天里有凉风,夏、冬都已不再分明,何况那早已被遗忘的四季。城市公园里的花朵四季盛开,城市街道的绿化树四季常青,我们像是陷入了一个四季不再循环的迷宫。

  不是四季忘了城市,是我们再也不会去在意四季。有时候想想,并不分明的其实不是四季,而是我们自己。是我们的脚步太匆忙,来不及在时间的刻度上停留,是我们太浮躁,看不到古人为我们设置的时令路标,也怪我们太肤浅,看不懂四季往复的真正意义。

  辞别多情的春天,心中有万般的不舍,在迎接“立夏”的清晨,还恋着昨日的花香,还恋着那一寸甜甜的日光。

  ——2017年5月5日,下午,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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