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宁不是天生就哑的,四岁以前,她也像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天真,无虑,甚至比别的小孩更幸福。
人生来或许有某种宿命,它像一个无处不在的网,交错复杂摆布着,庞大无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伸出忍耐已久的魔掌,将它致命的毒液施加于人类的身体中。
父亲姊妹四个,两个姐姐,一个兄弟,她的父亲春生是家里的老三,他走到哪都带着比他小五岁的弟弟:来生。1975年春生住的家乡发生一场罕见的洪水,很多户人家的房子被冲毁,到处可以看到泡在水里的家具,门板,小孩凄厉的哭声,村妇声声唉叹,天来灾祸让脆弱的村庄不堪一击。
在政府的组织下,爷爷奶奶带着父亲姊妹四个搬离原来的家,来到一个叫马岭的小村,全家带来唯一值钱的,是那个在大水中被冲掉箱盖的衣箱。它是唯一的古董也是历史的见证,奶奶把那箱子视为宝贝,至今仍在。
全家人搬到陌生的地方,寄居在村支书暂时安排的茅草屋里。初来那几年,日子极为清苦,爷爷没日没夜的干活,想盖一所栖身之所。房子建成后,雅宁的父亲也已十几岁,读书实在没有更多的钱来承担学费,于是,到小学三年级时,父亲早早辍学回来,帮助家里干活,日子依旧清苦,毕竟要养四个孩子,吃穿用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那时,村里流行外出打工,有力气的年轻人纷纷离乡外出,十六七岁的父亲跟着同村的人第一次离开家,跟人家进洞挖煤,事实上,父亲只待了半个月就回家了,回去看到奶奶就一直哭,奶奶问他,他哭得更伤心。这些都是后来奶奶告诉她的,父亲因为第一次离家,对家有很强的依恋。
离家的次数多了,父亲已经收起当初的思念,心态也越来越好,或许这就是成年吧!有时,甚至半年不回家,在外面做苦力,往往都是一些挖煤的活,大部分都在山里待着,工资也高。好在父亲年轻力壮,一心想打工赚钱。
父亲二十几岁时,家里人就开始张罗给他相亲,第一个姑娘经过媒人介绍。两人互相看对眼,脾气性格相投,四次见面后,对方家长要来我家考察家庭情况,女方的父亲来到我家后,大失所望,当即拉着女儿就离开了,就这样,父亲的第一段恋情破灭。以至于父亲常常想起那女生。
奶奶随即托媒人帮父亲张罗姑娘,这个叫清芬的女人和父亲成家了,成为了雅宁的母亲。父亲嫌弃她娇生惯养,家务,做饭能力基本为零。好在父亲脾气温和,一向忍让她。她的母亲第一次学蒸馒头,忘了在蒸笼上放垫布,面流了一锅,未成型的馒头就这样被扼杀。她的母亲怕被奶奶训斥,偷偷跑回娘家大哭一场,这是她母亲一惯的作风,遇上委屈,必定跑回娘家,没有人去接是肯定不会回去的。
父亲总是和母亲将就着在过日子,父亲勤劳,能干,母亲懒惰,无能,这样的婚姻完全是为了婚姻而过日子。从雅宁出生后,父亲依旧在外做苦工,没有父亲,她是从不和母亲单独相处的,她怕母亲的眼神,她清楚地记得有次母亲看她时的愤怒,仿佛母亲的眼中传递着“我怎么生下你这个做贱鬼”,她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是一块折磨母亲的毒瘤。
四岁时,雅宁突然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那场病是一个信号,或许,意味着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