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巷,位于徽州古城新南街,原名翀山巷,民国时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而改今名。该巷距离主街中和街仅几步之遥,一刹那,仿佛就远离了浮世的繁华,跃入了静谧的洞天。
中山巷建造之初就有安全防范的考量,前有大门,后有城墙,称得上歙县最早的“封闭小区”。乍一见中山巷的入口处,因左右有店铺,对面有垃圾桶,所以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平凡,但大隐隐于市嘛,若没有主街的喧嚣,若没有巷口的杂乱,又怎能突显中山巷的宁静致远呢。
中山巷为阶梯型古巷,青石板路面,建在长青山半山腰上,随山势蜿蜒曲折升高,是明清民居建筑集中之地,被列入歙县文物保护单位的古民居比比皆是。巷内有吴氏世科坊、叶挺囚禁处等遗迹。
在巷口处,一仰头就能望见吴氏世科坊巍然肃穆地矗立在那里。吴氏一门自明代永乐年间至清代乾隆年间连续有15位进士,故皇帝允许建造这座世科坊。明媚的阳光洒在石坊的顶部,照亮了“恩荣”和“世科”两行字,世代传递着知识改变命运的育才理念。
吴氏世科坊的左边,就是叶挺囚禁处,为商人程灼如宅。1941年皖南事变发生,叶挺从宁国被押至国民党32集团军总部驻地歙县,囚禁在中山巷3号程宅,后转押至江西上饶。外面看着如此平常的宅子,难以想象它曾经见证过一段血雨腥风的斗争历史。
我去的那天傍晚,正值夕阳西下。我走过了吴氏世科坊,走过了叶挺囚禁处,站在更高的阶梯上回眸,一束夕阳的余晖,恰巧透过石坊的缝隙,闪着温润的光泽。兴许是落日的温柔,我的心情也随之柔软起来。
一路上,我与许多人擦肩而过。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虽然我和不知名的他(她)们相遇,也许今生皆是彼此的路人,但至少他(她)们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巷子里,却给我带来了岁月静好的缘分。
我遇见,拎着从超市买回来一小袋米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白发老者;一边走路一边甩手锻炼的精神矍铄的老婆婆;下班回家的衣着精致的中年女人;着着挺年轻的爷爷奶奶辈,爷爷手里抱着一个小萌娃,那种隔代亲的幸福溢于言表;一家三口在商量着第二天周末的时间安排;一对小情侣在追随光影拍摄文艺照片……
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女人牵着小狗散步,小狗撒欢地跑下阶梯。主人有些跟不上小狗的速度,于是索性放掉了绳子,让它不受约束地自由奔跑。因为看着小狗可爱,我弯腰拍照。女主人冲我尴尬地笑着,我回以善意理解的微笑。我望着小狗的方向,它跑进了路边的一个房子,原来,它的家,近在咫尺,怪不得那么归心似箭。到家以后,它就乖巧地趴在门边,它的男主人,一个看起来挺硬朗的中年汉子,正蹲在门口细心地给花草浇水。
我在拍一户人家的门楼时,没想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中年男子从家里走出来。我腼腆地解释,你家这个房子的门楼好看,所以我拍个照片。他也许是见怪不怪,温和地说没关系,然后出门散步去了。
我一路上相遇的他(她)们,没有大都市的行色匆匆,满脸倦怠,要么是不慌不忙地爬阶梯,要么是不疾不徐地下阶梯,给人的感觉特别悠闲惬意。
我刚到中山巷口,遥望高不见顶的百步阶梯时,考虑自己的身体素质,当时确实有一点心慌,觉得这是一趟颇费体力的行程。然而,我边走边拍,沉浸在人和物的风景中,看到落日的光线从高耸的马头墙渐渐下移,感受时间的流逝,感知相遇的美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顶。
在中山巷的最顶端,两个孩童在地上专注地用树枝逗弄着蚂蚁。虽然我有密集恐惧症,但当时极度松弛的我,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童趣的行列。我也像他们一样蹲下,把头凑过去说:“蚂蚁搬家,大雨哗哗”。当然,这是民间谚语,不知道是否具有科学性?
后来,观蚁活动解散,他们又重新组建新的乐趣。两个小可爱不知聊到什么好玩的话题了,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后面不远处,那个小男孩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眺望,似守护,又似炫耀。此时,想起罗大佑的那首《童年》,他们是否也如歌词中所写:“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
中山巷顶往右边,走过很长的阶梯,就来到了长青中学旧址,这是老城区唯一的一所中学,因处于地质灾害点,前些年已被废弃。
我一个人在荒废破旧的校园里穿梭游荡,两棵大树依旧枝繁叶茂,旁边的教室却早已人去楼空。看着眼前的物是人非,两首经典校园民谣在耳畔回响。
老狼《同桌的你》,“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罗大佑《光阴的故事》,“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我在微微的惆怅中,走到了山顶的操场上,四周很静,只有风吹过的呼啸声,树叶沙沙作响,雏菊轻快摇曳,夕阳沉入不知名的地方,天光慢慢地黯淡,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一个人站在时空的旷野里,心里异常平静,感受到自己对生活的慢慢释然。
回去的路上,我缓缓数着古巷的阶梯,从巷顶到巷口,一共是75级,还未到百步,原来是我高估了她,呵呵。
岁月静好的阶梯古巷,用她的恬淡从容,无声治愈着尘世间的执念和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