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站在风雪中的少年

明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鹖鴠不鸣,虎始交,荔挺出。

再过两个月,我来到这座城市整第二年。而过了明天,我来到这世上整二十七年。

这座城市在三天前刚刚上演了一幕全城行尸走肉,朝阳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大妈就像从地表之下刚刚爬出来的丧尸一般。

我在pm1000的迷雾尘霾里,看着每一个路口,每一座天桥,每一处街道都展现出来的那种灵魂深处的画面,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恐惧,至少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所有的人,都无处可逃。

就像我这些年来,一个模样。

那时候的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才十年多,人们都各自忙着抓住政策下那些摆在面前,自以为唾手可得的机遇,忙着摆地摊,忙着收破烂,忙着下海,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快餐文化,也没有互联网,甚至连bb机也没有,即使人类社会即将步入九十年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庆贺方式,甚至连激动的必要也没有。

这只是普通的一年,也许有些闲来无事的人偶尔会感慨一下,明年就九零年了。

所以在深冬北方即将出生的婴儿,急急忙忙的抓住八十年代的尾巴,来到了这个世上。

也许我出生的那天大雪纷飞,也可能天地寂寥,我不知道,也没人替我记得。

五岁前我对事物很模糊,记忆开始的时候是在乡下的奶奶家,乘坐矿里那几辆破旧的大客车上学,放学。书包里除了课本,还有个铝制的老式饭盒,里面的菜除了韭菜炒鸡蛋就是黄瓜炒鸡蛋,或者偶尔的西红柿炒鸡蛋,到课堂上先把饭盒放到中间的炉子上,这样等到中午吃的时候还是热的,下午在睡一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那时候的乡下是真正的蓝天白云,奶奶家门前的那条河里还能摸到泥鳅,尾矿坝上呼啦啦飞过成群的蚂蚱,抓一瓶子,直接拔掉头,拿细柳条穿起来,洒点盐,便觉得是无语伦比的美味。

现在想想,如果每天就这么过去,也挺好,我自年少,无忧到老。

可是后来呢,后来啊,后来我被父母接到了我们家那座小县城,依稀算起来,至少十八年的怒哀喜乐全部承载在这座城市里。

怒哀太多,喜乐太少。

时间步入九十年代,现在看来,这绝对是祖国物欲横流,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都极度飞速发展的一个时代,各种新奇的事物就像妊娠了太久一样,呼啦啦的一股脑展现在大家眼前。

父亲停薪留职,母亲下岗,那时候的传销还是合法的,那时候的香港还没有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那时候我还在用自己削的铅笔,一支支摆在生锈的文具盒里,像整齐的列兵保护着我最初的自尊。

那时候的我三点半放学,七八岁的年纪,一个人从学校走回家里,身边所有的人都忙于奔波,奔波一些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一样的事情,有些事是否有价值,当时的你并没有资格做出结论,时间总会给你一个客观的答案,并且不会太久。

穷则思变,或许是物质上,或许是心里面,但是总会让你对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一个最初的看法。

我承认,我三观建立的基础,有些扭曲。

现在想想,我还应该感谢一种叫电视的物件,陪伴我到深夜才能让我借着困劲儿克服一个人的孤单恐惧而睡着的,是那些电影,那些电视剧。

其实我们喜欢哪个偶像,并不是他或她自己多么的优秀,而是在那些你需要有人陪有人疼的日子里,他们恰好唱出了你那些想说却说不出口的心情,演出了你渴望而不可得的生活,所以多年之后,一首老歌,一部老电影,那个唱歌的人,那个演员,会让你想起某个年月某个季节的一段记忆,记忆里除了你,就只剩下他们。

孤独的人是可悲的。可惜我可悲的太早,我慧根早种。

再后来啊,就是中考,高考,大学,毕业,工作,我的青春里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什么不计后果的情节,甚至连女生都没追过,没牵过手,没亲过口,不放肆,不放荡,唯一的插曲就是父母最终还是曲终人散,从此以后,各自的路各自走。

岁月最终没能将你我百炼成钢!!

这座城市几周之前下了一场雪,我在公司加班到深夜,一个人在公司楼下的烤吧喝到微醉,出地铁后在那个十字路口,我模糊的看到一个在风雪中站立的少年,一如我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他看到我后,向我摆摆手,我借着酒劲走到他面前,他微笑的看着我,张嘴说到:“人生有酒需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转身小跑几步,就消失在风雪深处。

我可能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讲与你听。我只想烈酒入喉,让回忆变得有血有肉。

那个少年就这么的消失在风雪里。

二十七年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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