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一包狗粮抱着层层回到自己的病房,我忽然觉得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如果有天我和茉茉之间也出现了这种情况,那时候我会怎样处理,茉茉又会怎样处理,天灾易躲人祸难逃,劫后余生的我们会不会依旧相爱如初。
层层吃掉一碗狗粮以后抬头冲我叫:“汪汪汪!”
我知道这小东西还没吃饱,于是又抓了一把狗粮放在碗里。
层层再次欢快的摇着尾巴把脸埋进狗粮里。
看着层层,我忽然觉得大多数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快活。
层层的需求很少,只要能够留在温院长身边,每天有狗粮吃有水喝有人逗它就行了。
人真是复杂的动物,除了吃饱穿暖还要想尽办法填满千百种欲望齐心协力挖掘出的沟壑。
太行易移,沟壑难平。
下午三点的太阳斜斜照进来,抱着酣睡的层层,看着灰尘随空气的流动涌到阳光里,又缓缓飘走。
恍惚中我跌进了奇异的幻象中——
在这个幻象里整个宇宙就如同我身处的这间屋子,而那些漂浮的尘埃就是这个宇宙里的恒星、行星、彗星,每一粒尘埃上都有可能生活着不可思议的生命。
而我所在的这间屋子所处的行星,或许也是另一间屋子里的尘埃,而那间屋子,就是我们身在的整个宇宙……
这幻象带给我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使得我开始颤抖起来。
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层层两只小爪子搭在我的胸口,朝我哈着热气:“汪汪!汪!”
我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响起一阵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
抚摸着层层光滑的皮毛,我长出一口气:“层层乖,我没事。”
层层歪着小脑袋:“汪?”
看着它好奇的样子,我笑了笑,心道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可做,那就把刚才想到的东西跟层层讲讲,反正它也听不懂,不怕把它脑袋里那根保护神经的保险丝给烧断了……
讲了一会儿,层层已经重新趴在我怀里睡着了。
看着它起伏的脊背,我忽然觉得自己该有个孩子了,如果今后闲暇的午后能够看着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子像层层一样在自己怀里酣睡,那该是怎样一种难得的享受。
门外响起岳臣的声音:“接着讲啊,怎么不讲了?”
我转头看着双手插袋的岳臣,微微一笑:“不讲了,层层都听得睡着了……”
岳臣:“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尘中有尘数刹,一一刹有难思佛。子安兄刚才讲的东西,颇有点华严经的味道。”
我轻轻抱起层层放在我的枕头上,走到门口输指纹、按密码。
岳臣嘿了一声走进来:“你自己把自己关在这病房里的?”
我递给他一支烟:“反正我没有狂躁症,能不说话的情况我连话都不想说,我不会跟任何人动手,就算对方先动手我也不会……所以院方对我很放……”
说到这里我硬生生把后面那个“心”字咽了下去:“……宽容,允许我自由出入。”
坐下以后我给他倒了杯水:“喝水……”
岳臣摆手:“客套话就免了,你接着讲你的宇宙观。”
我点头:“我有个好朋友,叫小巫,他是个科幻作家,几年前他跟我讲了一些关于量子力学和平行宇宙的知识,后来我自己也买了几本书开始试着了解,随着了解的深入,我发现量子力学里的很多概念和<华严经>不谋而合,比如平行宇宙,比如量子衰变,甚至有些内容还和王阳明的‘行知合一’概念相似度颇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被送进这里来的原因——自从迷上量子力学以后我的脑子几乎就没闲下来过,每天都被数不清的xi……念头轮番轰炸,使得我无暇顾及现实,甚至对我老婆也不闻不问,直到有天我发现她消失了……”
我发现和岳臣说话的时候随时都得绷着,刚才就差一点说出“信息”两个字,好还及时刹车换成了“念头”,不然这小子现在就已经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了。
岳臣皱眉:“消失?”
“嗯!”我点头,“当我写完一部小说准备陪她逛街、看电影、郊游的时候,她摇头轻笑,对我说:不用了,来不及了……”
“然后呢?然后她就推门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不……”我摇头,“她就在我的注视下忽然消失了,是消失,不是失踪也不是去世……一个大活人,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太玄幻了……”岳臣咧嘴,“你确定不是你的幻觉?”
“我确定。”我深吸一口气,“她消失了几秒以后我才反应过来,用手去摸她刚才坐过的沙发,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屋子里也还有她身上的香味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