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挂掉了电话,依然还是睡不着,或许周末就是这样吧,不见得会有多少睡眠,但总归要有异于平日的作息。既然尚无睡意,就起来码点字吧。
晚上的时候看了沈从文写给夫人张兆和的情书,被满满的思念之情感动之余,也很是羡慕沈夫人,被人如此思念,是多么的幸福。沈从文在行船上给夫人写信,每看到一处景物便心生感触,或写或画,恨不能把眼里看到的东西全都拿给他心爱的三三看。“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其实有时候我也是羡慕这些文人的,在我眼里执笔之人常寡言,很多情感都流露于文字中,恰当的文字中满溢的情感甚至胜于花言巧语。
初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把在各种书上看到的喜欢的诗或语句写在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上,偶尔还临摹几幅铅笔画附在文字旁边。让我开始有这个习惯的、曾深深打动我的第一首诗是叶芝的《当你老了》,后来也看过很多这首诗的译文,当时的那个版本是最打动我的,大概是这个: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
在炉前打盹,请取下这本诗篇,
慢慢吟诵,梦见你当年的双眼,
那柔美的光芒与清幽的晕影;
多少人曾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假意或者真情,
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当你佝偻着,在灼热的炉栅边,
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
在密密星群里埋藏着它的赧颜。
很难说当时我一个初中的黄毛小丫头为什么会钟情于这首诗,但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我当时最爱的就是那句“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十几年后的今天在读起这首诗,我依然还是最爱这句。
玛格丽特·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那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这世上有很多类似韩剧的完满爱情,有的是一见钟情就牵手成功的,有的是苦追死等终于感天动地的,有的是打破世俗偏见勇敢私奔的,有的是平淡爱情长跑最终修成正果的,形式多种多样,内容千奇百怪,但被称之为“幸福”的结局就一个:婚姻。但我想,玛格丽特·杜拉斯口中的爱情一定不是这样。塞林格在他的短篇《破碎故事之心》中有一段:“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很多爱情是为了占有,若爱而不得依然爱,你愿意承认那是更高境界的爱么?
有人说《一代宗师》是一部假装讲武林的爱情电影,之所以会这么说,或许是叶问和宫二那段隐忍的爱情在这个急着寻找婚姻的年代里,显得特别动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最好是时光是什么?不是相知相守,而是爱而不得。这话说起来容易,但鲜有愿意尝试的人。在这个着急的时代,人们急着把暧昧变成恋爱,把友情变成爱情,急吼吼地穿梭于开始和结束之间,一种要把婚姻都速食化的架势,就好像赶飞机一样,生怕把自己落下,完全失掉了爱情里该有的韵味。
这些话说在我这个年纪似乎很不应该,可尽管被这个社会的现实穷追猛打,也依然想说,爱情没那么美好,可总要爱一场。“在最好的时间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可惜我没有时间了。”我也知道最好的爱情里总有可惜,可“爱过,又失去爱,胜于从未爱过”(丁尼生)。
纵使痛彻心扉,纵使前路无望,也还是要这样不慌不忙的爱下去。
——于2014.12.28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