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香蒲草儿：一种朴素、善良、追求幸福的植物

题记中的镜子，象征什么？

那位小孩是谁？

他是无意打碎那面镜子吗？

镜子碎了，意味着什么？

一言不发的人又是谁呢？

我想起老家——中国北方一个五百多口人的小村庄：寺庄村。

我想起老家牧马河边的香蒲草儿。

我看见香蒲草儿在风雨中，向我招手，向我示意，又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香蒲草儿后面，竟然跟着一串串我熟悉的身影。

老家有条河，《忻县志》上称它为七岭河。

（七岭河）起源于阳曲县白马山南麓，在定襄县蒋村（村名）东北数里流入滹沱河，为季节性河流，因流经冀道岭、土岭、洞门、马圈、塔习、新开、阳子七座岭而得名，干流全长一百多公里。由这条河，还浮生出一条歇后语：七岭河下豆面——汤宽。

村民也叫它七里河。从字面上看，是说这条河的长度。其实它远远不止七里，从阴山到忻州城的距离，肯定要比牧庄（位于寺庄村西，约五华里）到忻州城远，单说这段距离，过去是五十华里的说法，现在是二十公里的概念。也就是说，过去的里短，现在的里长。

据村民记忆，过去的一里，等于一百五十丈，也等于六百步。一步等于五尺，两步等于一丈。村民还有记忆，过去的一步，相当于现在的两步。与“步”有联系的一个字，村民土语为“跷”。就是说，现在的“两跷”，等于过去的一步。老家有这样一种说法：忻州城是九里十八步，相当于太原城的一面。照我理解，九里十八步，应该是指忻州城四周长度。当然了，说得也是过去的事。

在这儿还有一比，现在的一斤，相当于过去的十六两。也就是说，半斤八两加起来是一斤，而不是一斤三两。有关十六两秤的来源，村里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相传祖先依据北斗七颗星，南斗六颗星，再加上福禄寿三颗星，一共十六颗星，因此制造成秤。秤杆上的每颗星，代表着人的福与寿，开始那个点叫定盘星。古人有“星坠人亡”说法，就是告诫生意人不得缺斤短两，否则缺福短寿。村民常说：秤上亏人，不得好报，也是这个意思。还有一说，村民把秤杆上的星，比作人的良心，也是叫人做事不可没有良心。

七岭河还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叫牧马河。

以前这儿好像是放马的场所：古时忻州属楼烦部族，也就是游牧民族。牧马河岸水肥草茂，适宜放牧。现在没有马的影子，却留下一个让人想象的名字。

河边长着许多不出名的草儿，成片的小草中，有一种草儿分外引人注目，像散落在大地上的村庄：细长的绿叶儿，细长的绿杆儿，绿杆上面还顶着一个毛绒绒的黄棒儿，大的有拇指那么粗，小的有山杏那么大，直指天空，仿佛向村民诉说着什么，又仿佛向飘浮在村庄上空的炊烟证明着什么。

父亲叫它蒲草儿，我也叫它蒲草儿。父亲叫蒲草上面那个棒儿：蒲棒儿。我也叫蒲棒儿。

听人说，用蒲棒儿做成枕头，睡觉特别舒服，除过柔软，还有治病的功效。小时候有过这个奢侈的想法，然而，贫穷的现实，就是不允许你有这样或那样的念头，这算是我童年的一个遗憾。

小时候，经常去河里耍水，耍水的时候就玩蒲棒儿。人们说，蒲棒儿旁边有水蛇，水蛇在蒲棒身边保护着呢！我有些害怕，但害怕和喜欢比较起来，总是喜欢的份量重些，害怕的份量轻些。又想，怎么老看不见水蛇呢？

有灵性的东西，你害怕就能看见？

人们这样对我说，我信。

后来，我听到这样一个说法：蒲草是仙草儿，有灵性的。

传说，这种草儿原先是天河岸边的仙草。王母娘娘七闺女下凡人间前，曾在天河岸边停留，在天上人间与人间爱情之间取舍难定，最终还是仰慕人间温情，珍惜与董永朝夕相处、相聚成欢的情爱，而私自下凡……七仙女下凡前，鞋边无意粘了几粒蒲棒上的花籽。从此，蒲草儿在人间随风而飘，见水生根。

站在科学角度，以这个传说来说明蒲草的来历，应该没有科学根据。但是，从侧面反映出中国农民那种朴素的、善良的、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

在我小时候，村北面牧马河两边，到处长满了这种蒲草儿。心随情生，草随人长。尽管那时物质贫乏，有精神在心中铺成希望！那时的生活，也实在贫穷的美丽。

社会发展到改革开放时期，牧马河边的蒲草儿，竟然在村民们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初那几年，村民们忙于经济，没有发现朝夕相处的蒲草儿不见了。现在，他们的生活有所改善，才想起蒲草儿，才想起那个美丽的传说……

如今，蒲草儿已不知去向，蒲棒儿也成了我的回忆。整个牧马河，河床裸露，乱石成堆，树根朝天，一派荒凉景象。进入雨季，洪水滔滔。雨季过后，人们毁田取砂，满目疮疤。不知百年以后，牧马河这个名字，是否还有人想起？香蒲草这个名字，是否还有人记得？

后来，我查了《现代汉语词典》，知道蒲草儿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香蒲草。花穗上部的花儿是雄花儿，花穗下部的花儿是雌花儿，村民平常说的蒲棒儿，其实就是雌花儿。

这让我很自然地由蒲棒儿联想到人：男人们高高在上，像一把撑开的伞，头顶风雨，身披严寒，弓着背，踩着地，望着天，心中一片天空……女人们站在男人下面，开着美丽的花儿，散发着芬芳诱人的香味，做着小鸟一般的梦，想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楚楚动人，回眸惊魂……

由蒲棒儿联想到香蒲草儿，由香蒲草儿联想到河边的村庄，由村庄联想到六百多年前的始祖，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附1：与香蒲草有关的几个名词解释

香蒲：多年生草本植物，多生在河滩上，叶子狭长，花穗上部生雄花，下部生雌花。雌花密集成棒状，成熟的果穗叫蒲棒，有绒毛。叶子可以编蒲包、蒲席、扇子等。（见《现代汉语词典》第1374页）

蒲棒：香蒲的花穗，黄褐色，形状像棒子。（见《现代汉语词典》第988页）

蒲包：１、用香蒲叶编成的装东西的用具。２、旧时指用蒲包儿装着水果或点心的礼品：点心蒲包。（同上）

蒲草：１、香蒲的茎叶，可供编织用。２、沿街草。（同上）

蒲墩：用香蒲叶、麦秸等编成的厚而圆的垫子，农村中用做坐具。（同上）

蒲节：端午节（因旧时风俗端午节在门上挂菖蒲叶避邪而得名）。（同上）

蒲绒：香蒲的雌花穗上长的白绒毛，可以用来做枕头。也作蒲茸。（同上）

蒲扇：用香蒲叶做成的扇子。（同上）

蒲团：用香蒲草、麦秸等编成的圆形的垫子。（同上）

蒲：草名，例：菖蒲，香蒲。（见《四角号码新词典》第297页）

附2：楼烦部族简述

古部落名。春秋末，分布于今山西省宁武、岢岚等地。精骑射，从事畜牧。后活动于今陕北及内蒙古南部，男性骁勇善战，被秦国组成黑衣军，充当先锋队，在灭六国中，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秦末被匈奴征服，移住“河南地”(今鄂尔多斯草原)。汉武帝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为汉将卫青所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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