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很喜欢听父亲讲他与一只狐仙的故事。
父亲说,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与身为猎人的祖父一起住在深山老林里,有一次他上山砍柴,遇见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那只狐狸雪白雪白的,长有两条尾巴。所以父亲一眼就认出了它就是传说中的狐仙。虽然传说狐仙都有一颗内丹,人吃了就能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但是父亲并没有想要杀了那只狐仙,相反,他将狐仙偷偷地带回家藏起来,一个人穿过大山,走了三天三夜用攒下来的零花钱从镇上买回来药材,熬成疗伤的药汁,替那狐仙包扎,换药,耐心的照顾它,一直到它完全康复为止。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只狐仙离开时,对年幼的父亲说道:“我知道你这辈子没有太大的福祉,但也不会有太大的劫难,虽然我很想报恩于你,但以我现在的修为却无能为力,不过我在此承诺,有朝一日我若炼成人形,必将找到你,将这份恩情回报!”
说完,那只狐仙就走了。父亲并没有指望那只狐仙会回来报恩,他在深山里待了三年,当他八岁的时候,在城市打工的父母找到了他,将他带离深山,从此他就离开了年迈的祖父,也再也没有见过那只雪白的狐狸。
“所以老爸你……”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听了无数遍的父亲的这个故事让我感到十分可笑,所以常常会忍不住调侃他:“其实你希望那只狐仙回来报恩吧!”我笑着说道:“我听说狐仙最擅长变化了,等它变成一个大美女回来报恩,你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件事吧!”
“臭小子!”父亲生气地扬起手的时候,我已经跑的远远的了。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父亲一遍又一遍在我耳边讲述的那个故事。一直到我考入大学那一年,父亲突然中风倒下,失去了知觉躺在病床上,任劳任怨的母亲日夜照料着他,听不到父亲的声音很久了,我有时候会突然想起那个故事,以及故事里那只两条尾巴的狐仙。
我突然觉得如果那个故事是真实的该多好,“狐仙啊狐仙,你报恩的时候到了呀,赶紧回来唤醒沉睡中的我的父亲吧!”
一
“喂,你告诉我,你是狐仙吧!”
我盯着她的眼睛,很诚恳地问道。
我可以想象她的眉头会皱起,眼神变得莫名其妙,盯着我吐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
毕竟因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遇到不下二十次了。
每次在外面遇到年轻貌美的女生,我就会走上前去,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自从父亲病倒后,我感觉我开始有些精神错乱了。
今天是星期六,没有任何课程。我茫然地搭上北校门外的32路公交车,准备跟往常一样来一场没有目的的“漫游”,公交车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车门打开,从隔壁中医院大学站接连走上来三个女生,刷卡,找座。我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被最后上车的那个女生吸引住了。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衬得她本来白皙的皮肤更加雪白而透明。也许是察觉到我在打量她,她居然径直走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看到美女,我不由心有所动,那句话又一次脱口而出。
“喂,你告诉我,你是狐仙吧!”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两秒钟,出乎我意料的,忽然莞尔一笑,说道:“是呀,我是狐仙哦!”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她的名字就叫做“胡仙儿”。
在那之前,我则一直以“狐仙”称呼她,一直到另一只“狐仙”出现之前,她都不知道,我口中的“狐仙”与她理解的“胡仙儿”完全是两个人,两种意义。
二
我终于找到了那只故事里的“狐仙”,可是父亲的病并没有因此好起来。
“狐仙”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的父亲,悲伤地对我说:“我很抱歉,想不到伯父竟然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我问她:“狐仙,你不认识我父亲吗?”
她摇了摇头,露出奇怪的眼神说道:“为什么你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呢,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到伯父啊。”
我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空了,茫然无措的我涌出一阵止不住的失落感。
原来我还是找错了么?
“咚咚——”门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汤径直从我面前走过,我盯着她的面孔,感觉非常的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病人该喝药了。”护士对母亲说道,母亲连忙起身,熟练地接过护士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汤,细心地用汤勺一勺一勺地喂给父亲喝下去。
看到父亲一滴不剩的喝完后,护士才拿起空碗离开了病房。她经过我面前时依然没有言语,但是我却感觉更加的面熟了。
“怎么现在医院里还给病人冲药汤喝吗?”我问母亲。
母亲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家医院的人挺贴心的。”
我想起了刚才那个护士端着的碗,“一碗普通的药而已,要用青花瓷的碗来盛吗?”
我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第几次送药了?”
母亲说:“这是第三碗了吧,从前天开始送的,每天这个时候一碗。”
我冲出了病房,一直跑到前台,气喘吁吁地问道:“打扰一下,我想找一下负责给我父亲送药汤的那位护士。”
前台的护士小姐盯着我一脸疑惑,说道:“我们医院从来都没有给病人送过药汤啊。要领药的话,请付完钱凭票到药品窗口领取……”
我根本没有听她说了些什么,只是瞪大眼睛盯着她身上的制服,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们的制服,是粉色的?!”
“一直是粉色的啊!”
三
父亲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他很欣慰地看见我找到了女朋友。并且毕业后,那个一直被我叫做“狐仙”“狐仙”的女生还变成了他的儿媳妇,更让他乐得合不拢嘴了。
“小子,这下你相信了吧!”父亲得意的对我说道:“你老爸我讲的狐仙的故事,一直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我微醺的脸庞看着摇晃的酒杯,眼中的世界已经摇摇晃晃了。
“是的呀,我一直都相信呢!”我大声叫道:“老爸你的狐仙,还有我的狐仙,我都遇见了呀!”
“嘿嘿,小子!”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的狐仙,跟你的狐仙,可是大不相同呢。平常人要见到狐仙那都要修几辈子的善缘,你这辈子,可没有你老爸我这么好的运气咯,哈哈哈。”
我眯着眼睛,透过半开的纱窗,朦胧中看到一个白衣素裹的女生站在星空下,皎白的面容仿佛与月光融为了一体。她冲着我微微一笑,我立刻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白衣护士。
我于是也笑了,醉意中喃喃道:“我的运气,确实没有老爸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