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话音刚落,“腾”的一声从教室后排飞起一个影子,在全班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的时候,一个比梅子声音更清脆的掌掴声传过来,梅子愣了一下,随即拿手捂住腮帮子大声哭了起来。李玉龙站在梅子面前,龇牙咧嘴的甩着手,气焰嚣张的问:“你说说看,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抽烟了?”
我正犹豫着该以那种方式出手揍李玉龙最合适的时候,旁边王大康“嗷”的一嗓子窜了过去,同时一记重拳打在李玉龙的右腮,李玉龙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回过神后的李玉龙,根本没把比自己矮瘦很多的王大康放在眼里,他一把揪住王大康的衣领,把他顶在了墙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马步优老师显然没料到事态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局面。他嗓子都快喊破了,也没人睬他。
王大康被李玉龙摁在墙上,脸憋的通红,手脚不停的挣扎。
最后是一把椅子终止了这场闹剧的继续。
我扔掉手中的椅子,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李玉龙,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一口恶气一直憋在心底,左冲右突,始终找不到发泄口,如今终于可以一吐方休了……
李玉龙好几天没来上课,教室里既温馨又祥和,没人再提那个晚自习发生的故事,又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马步优老师找到我,从裤兜里抠出两百块钱,让我课后去看看李玉龙。九十年代初,两百块钱,对于一个需要养家糊口的老师来说,不是比小数目。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到宿舍,我从枕头底下拿出我的钱包,数了数,一共86元。我留下了16元。一个月的馒头钱。
我跟躺在床上的李玉龙说,这是医药费,跟感情没有关系,我没有跟他道歉的意思。
从那以后,李玉龙收敛了很多,再没见他对班上哪个老实同学吆三喝四了,也很少见到他夹着本子出入马步优老师办公室。
有一天,我翻书的时候,看到课本里整齐的夹着一摞钱,十张十块的。
我盯着前面座位上那个娃娃头,失神了好久,突然觉得那张星罗分布着几个雀斑的圆脸很可爱。
离高考大约还有俩月的时候,有部队到学校里征兵,领兵的一眼就挑中了人高马大的李玉龙。
高考结束后,马步优老师提议举行一个小小的聚会,纪念我们一起走过的高四生活。
那一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喝到最后,几个女生都抱在一起哭了。梅子唱了一首歌:
那天黄昏
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开满山岗
等青春散场
……
“这是谁的歌?”我问。
“老狼刚推出的专辑《恋恋风尘》”王大康说,接着又问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呢?”
“我想回家做零食加工,把梅子爱吃的零食都注册成‘大康’食品。”他一脸忧伤的看着在台上唱得很投入的梅子。
梅子朝我跟王大康挥挥手,咧嘴笑着,五官扭成一团,肩膀一耸一耸的。
当岁月和美丽
已成风尘中的叹息
你感伤的眼里
有旧时泪滴
相信爱的年纪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
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
后来,我去了省城济南读财经大学,梅子去了南京一所交通大学。王大康则如愿回家开他的零食加工厂去了。
我跟梅子一直有联系。隔几个周,梅子就会乘火车颠簸几个小时来济南看我。
“免费坐火车来的!”每次一见面,梅子就朝我扬扬手里的学生证,一脸的骄傲。
只是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同学说,所谓的“免费乘车”很有可能是一路站过来的。
梅子说,等有钱了陪我去看一次老狼的演唱会吧。
我说,好啊,一定去。
梅子说,你陪我去看演唱会我就嫁给你。
我说,一言为定。
她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