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叕叕重温了一遍宫崎骏的《霍尔的移动城堡》,它改编自英国人气儿童小说家“黛安娜·W·琼斯的《魔法使哈威尔与火之恶魔》,电影本身也带着浓厚的原著色彩。
2004年在,它上映后,在日本本土获得空前成功,在国际上也收获一片赞誉。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它在豆瓣的评分仍然高居不下。
这部电影很奇怪,看过它的人有着非常极端的反应,要么真得很喜欢,要么就完全不能理解。宫崎骏本在一次采访中也承认了这一点。
我就是特别喜欢的一派,看了一遍又一遍,重温一次再一次。这一次重温,我开始感觉苏菲这个人物形象很矛盾,苏菲和霍尔的爱情也很矛盾?
苏菲刚出场时,是一个18岁的少女。知乎上有一段对她的评价很中肯,“她拥有一个好女孩所应具备的特质——文静、稳重、勤劳、朴素、大方、博爱、善良,以及许多类似的形容词。但这还不够,苏菲的这些特质,从某种意义上也成了她的缺点:文静成了内向、稳重成了呆板、勤劳成了庸碌、朴素成了无知……”
苏菲在一天外出时巧遇被荒野女巫跟踪的霍尔,荒野女巫追寻霍尔无果,便将苏菲变成90岁的老婆婆。不管苏菲性格怎样,又经历了一些什么,她都始终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女。
但是苏菲以清洁妇的名义留在移动城堡中,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母亲,照看着城堡里的三个孩子,喜欢苏菲夸奖却又害羞的卡西法,喜欢扮作老人的马鲁克,还有表面强大实则跟个孩子一样的霍尔。
你能想象,18岁的少女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看着几岁的小男孩马鲁克狼吞虎咽的吃饭,脑子里冒出得是“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教”吗?
而苏菲面对火魔卡西法,那种视卡西法的话语如无物甚至有点蛮横无理的感觉,真是像极了我们每一个人小时候跟母亲的相处模式。
苏菲打扫卫生时,看见霍尔的洗澡间乱七八糟的、脏兮兮的,流露出的是母亲般的无奈。
霍尔因为头发没有染成自己想要的颜色像个孩子一样,大发脾气,召唤黑暗精灵,理由竟然是“如果不美,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苏菲又是生气又是伤心,站在雨中大哭,然后不得不擦干眼泪,重新去照看“已经快死”的霍尔。这一段,大概是苏菲母性特质最为明显的一段。
一个18岁的小姑娘身上闪烁着这么明显的母性光辉,在电影里,时而像个少女,时而像个妇女,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一位艺术家作品的人物形象之中,会存在着大量的对自我生活的投射。而在宫崎骏的作品中,最容易发现的投射就是宫崎骏对于自我和母亲形象在作品中的投射。
宫崎骏本人曾经在访谈中坦诚自己对母亲宫崎美子有着特殊的感情,即使母亲逝世多年依然十分怀念。为了这一份感情,他不断地让去世的母亲在作品里活过来,时而是可爱的少女,时而是坚强的妇人,时而是慈祥的老人。他不断地把自己代入到作品之中,时而是小孩子,时而是少年。正如格雷厄姆·格林说,“艺术家都是殡葬业者,一遍遍地把苦恸、绝望、创伤埋葬;然后掘出,再埋葬。”
在《霍尔的移动城堡》中,宫崎骏再次将自己的母亲复活,这就造就了电影里的苏菲,而宫崎骏本人则化身为霍尔。
宫崎骏在采访中,还谈到过一件事情。他六岁的时候,母亲患了肺结核,这种病在二战后初期是不治之症。母亲病重晚期行动不便,不能翻身。有一次,宫崎骏受到欺负,想要拥抱妈妈寻求安慰,可是母亲身体不舒服就拒绝了。宫崎骏因此发出了“为什么要生我”的发泄之语,宫崎骏多年对这个拥抱耿耿于怀。
在《霍尔的移动城堡》中,当一切尘埃落定时,苏菲给了霍尔一个大大的拥抱,谁又能说那个拥抱,不是宫崎骏本人对曾经缺失的那个拥抱的一个补救呢?
说起来,也真是不可置信?宫崎骏竟然在电影里和自己的母亲谈恋爱?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提出过一种理论:男人或多或少是存在着俄狄浦斯情结的,即男人们对自己生命中所出现的第一个亲密关系女性的感情是非同一般的,这个女性形象直接影响着他们对女性的观点和看法。
这种观点确实不容易不为人所接受,但是日本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特殊边缘化感情从来就不忌讳描写。
在日本的文艺作品中,就存在着大量描写社会伦理普遍不能接受的所谓“乱伦之恋”,他们把爱情这种东西看做一种超越伦理的感情,但是由于又被社会所不容,所以这种注定悲剧的感情就成为了一种带有“物哀”美感的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比如渡边淳一的作品《失乐园》,描写的就是这样一种感情;而这种感情在日本文艺作品中丝毫不罕见,在被誉为“日本《红楼梦》”的《源氏物语》中,就将乱伦之恋写到了极致。在这种前提之下,宫崎骏本人表达出些许对母亲的爱慕感情完全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写到这儿,我仍然承认我在前一篇“影评”中写过的一句话,“好的爱情让彼此,就像苏菲和霍尔”。就像很多人都会承认,很多艺术家终其一生都在说一件事情。就像周星驰电影中笑着哭的那个形象永远是他自己,宫崎骏的作品的主角或许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他母亲。
所以你说矛盾吗?确实矛盾。不矛盾吗,也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