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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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与榆林作家刘毓珠老师在一起喝酒时,谈到了他编写的电影剧本《一把挂面》。陕北人吃饭无酒不成宴,有其地域的、人文的特色。除此之外,遇上了喜事自然少不了觥筹交错、举杯庆贺一番。亲朋好友们轮流着端同一个小盘,盘内放置三只小酒杯,每人向被敬者敬两杯酒,自己再陪饮一杯。

那天,十来个人每人敬给刘老师两杯酒,他再回敬我们时陪上十来杯酒,算起来至少也饮了30杯老白酒下了肚!然而,刘老师确实是能胜酒力。他依然思维敏捷地说一口地道的陕北普通话,只是下巴上长长的山羊胡须会随着他的谈笑而一起一落、左摇右摆。一份不变的率真漫溢在他的笑脸上!

挂面这一陕北人家的主食,在市面上多有销售,特别是在大大小小的超市里销量一直十分稳定。消费者多半是五十岁以上的人群,这与他们当年的“那一口”情结是绝对分不开的。

挂面的主要吃法就是煮熟了配以哨子汤吃。哨子汤亦即调汤,内容相当丰富,有荤有素。荤汤哨子就是以动物油、或者色拉油炒肉丁,佐以可口的蔬菜熬煮而成;素汤哨子就是用植物油炝煮各种蔬菜熬制而成。不管用哪一种哨子做挂面的调汤,味道清淡堪称一绝。来过陕北的人都应该听过这样一句歇后语——吃挂面不放盐,有言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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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汤挂面是父辈们的最爱,它做起来比较简单、快捷。把干挂面煮熟了倒进冷水盆里,往炒锅里倒入半勺清油煮到七成沸,放入一些葱花(红葱)、调料和切碎的青辣子,爆炒几个来回,再用山西的老陈醋炝泼一下,倒入所需的冷水,直到冷水煮沸了再撒入适量的食盐即成。

这时捞一碗过水挂面,再舀入适量的酸汤,用筷子搅拌几下,开吃吧,一碗酸辣爽口的酸汤挂面!

酸汤挂面因其清爽可口、酸辣开胃和快捷方便而成为农忙时节乡下陕北人的最爱。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常常隔三差五地步行十几华里山路到乡上的集市去买回一些挂面来,我们家每天的午饭基本上就是吃酸汤挂面。以至于后来,我的“这一口”基本上与挂面无缘,许是那时候挂面吃得太多、太频繁而吃伤了我的胃口。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陕北人家的立柜里、大瓷盆里,或多或少都会藏有整把整把的挂面。一把挂面大概也就是一斤上下。从某种意义上说,能够吃起挂面的人家还算是村子里光景过得不错的人家哩!

我上初中的时候住校读书。一天,同一个宿舍的同学都和一个叫黑娃的同学打赌,黑娃一次就赢吃了我们两把挂面——大约二斤左右。据黑娃自己说,要是有,他还能再吃半斤挂面哩。那时候的学生娃娃们实在是太饿了,而且正处在长身体的年龄段!只是我们这些住校的穷学生们再也拿不出买挂面的钱来了。那件事也成了我们而今的同学聚会时不可或缺的谈资与感慨。

在陕北高原,改革开放以后的农村土地上不仅种植谷子、糜子、豇豆、绿豆和黑豆之类的粮食作物,还在向阳的坡地上种植秋小麦哩。“麦子收割,碾炒都吃。”麦粒晒干后在石碾子上压成面粉可以蒸馒头和煮面条吃,那是亲戚来家里时才会“拿出手”的好招待。炒麦粒却是一种比较奢侈的吃法了。把沙子从山梁上用麻布口袋背一些回来,陕北的毛乌素沙漠里最不缺沙子,用筛子过一遍,把细沙倒进铁锅里加热,等到沙子在大铁锅里烧得冒泡泡的时候赶紧把麦子舀一碗倒入滚烫的沙子里,用铁铲不停地上下翻炒。当麦粒炸裂,变成白色的爆米花时用铁铲铲到筛子里筛几下,沙子漏了,白格生生的炒麦花留在了筛子里。

赶紧抓一把尝尝吧?!那带着热气的雪白的炒麦花放入嘴里,嚼一口鲜香酥脆,那可真是人间的美味啊!

然而,那时候麦子的最大用途还是晒干后装进麻布口袋里,由父亲赶着牛车拉到供销社或者是粮站里换成了整箱整箱的挂面,再拉回家里来供我们全家人当主食吃。

陕北挂面最有名的当属佳县通镇的空心挂面和吴堡县张家山的纯手工挂面。吃起来精道、细滑,看起来白亮、诱人。犹以营养丰富而著称。

吃陕北挂面,识一方人性。陕北人喜吃挂面那是一代人的记忆,也是一个时期的辛酸,更是走出家乡的陕北人的一种乡愁。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九九八年冬天,我到湖南接新兵。前期工作做完后,爱人和三岁的儿子从陕北老家赶过来与我相见,只一周的时间,小家伙就吃不惯湘西的稻米了,嚷着要吃陕北的白面馒头。找遍了大街小巷,人家只有米粉。连一根挂面都没有,这里不出产小麦呀!后来还是在回到长沙时,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里买到了一包“红烧牛肉”方便面,儿子不停地说好吃。

陕北人做事的性格就像陕北挂面的特色一样坚韧、厚道,清汤利水,一是一、二是二,直来直去绝不拐弯抹角。与陕北人打交道,有甚想法你只管说出来就是,对的咱们说干就干,不对的你也不必担心惹下人。

有一首陕北信天游《一对对鸳鸯水上漂》,歌词是这样的:

一对对那个鸳鸯水那上漂,人家那个都说是咱们两个好。

你要是有心思咱就慢慢交,你没有那心思就呀嘛就拉倒。

你说拉倒就呀拉倒,世上那个好人就有多少。

谁要是有那良心咱一辈辈好,谁没有那良心叫鸦鹊鹊掏。

你对我好来我知道,就像老羊疼羊羔。

墙头上跑马还嫌低,我忘了我的娘老子都忘不了你。

想你想成个泪人人,我抽签算卦我还问神神。

山在水在人常在,咱二人甚时候把天地拜?

山在水在人常在,咱二人甚时候把天地拜?

这首歌不仅唱出了青年男女之间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同时也唱出了人们相互之间交往的常道。

(2017年6月22日写于陕北榆林)

作者简介:胡杨枫渊,本名武俊祥,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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