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爷是一家之主,掌管着一家的喜怒哀乐,见证着一家的付出与收获。每年这一天,老家的人们都会将贴在厨房柴灶一边的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神龛画像揭下来,用火烧掉,一同烧掉的还有用高粱杆插成的两匹马以及一些所谓的喂马的草料。等待大年三十的那天再将新请来的灶王爷、灶王奶奶的神龛画像供上,直至下一个小年。
灶王爷的神龛画像多是农村匠人手工制版,传统彩印,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匠人版本样式不太一样。
老家灶王爷神龛画像一般分为三个部分:最上边左龙右凤环绕着一个简单的日历,上面往往只印刷月份及二十四节气。
中间的左边是灶王奶奶,右边是灶王爷,慈眉善目。两边是一副对联:上联,上天言好事;下联:下界保平安。其上横批或为一家之主、或为吉星高照、或为四季平安等等,对联一边还有些小的不知名的神像。
最下面是若干神像,围着一个我猜测可能是聚宝盆的神物。整个画像层次清晰,生活氛围浓厚,寓意深远而美好。
小时候,帮着母亲用高粱秸秆为灶王爷、灶王奶奶做上天汇报工作的马匹的时,我心里常常会有这样的疑问,灶王爷和灶王奶奶不是有自己的马吗?为啥还要坐这样的草马?
我所说的灶王爷的马是生活在灶台上的一种很像蟋蟀的小虫子,老家的人们称这种虫子为灶爷马。这种虫子躲在厨房的干草堆中、无火的灶膛下或者灶台周围的某个缝隙之中,依靠灶台上洗锅的潲水和食物的残渣为食。
夜深人静时穿梭于灶台之上,发出如蟋蟀似的鸣叫,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这种虫子是不是蟋蟀,但我小时候从未见过有人像捉蟋蟀一样捉这种虫子。
小年过后,外出的人陆续归家。乡镇的集市因为年货的大量供应较之平日空前红火。母亲和姐姐们开始蒸馒头、包包子。
这项工作从头天晚上开始准备。晚饭后母亲将去了皮的红薯和泡了整整一个白天的红豆加适量的水一起放进锅中,然后在灶膛里燃起木材。
木材愈燃愈旺,水蒸气透过新作的梧桐木锅盖与铁锅之间的缝隙,在整口锅的上方形成浓浓的白雾,直达房顶然后四散,最终充满整个不大的厨房。蒸汽中弥散着红薯的甜、红豆的香以及二者混合之后的味道,让人心中倍感温暖。
红薯和红豆熟透之后,父亲用勺头在铁锅的内壁上将其碾碎,然后和红枣、红糖均匀的拌在一起,做豆包的馅料。
母亲在一旁先将洗干净的红萝卜用一种老家方言叫做“拉子”的铁质工具拉成丝,用细布将萝卜丝中的水分尽可能挤出,然后同泡软后被切成小段的红薯粉条一起,加葱丝、姜末、大料、虾皮,用植物油炒至6分熟,作为菜包子馅儿。
有时候母亲也会在其中掺一些肥猪肉炼油之后形成的肉渣,或者煎鸡蛋皮,增加包子的香味。但是即便不加我依旧吃的津津有味,那种说不出的味道一直在我记忆深处,直至现在我都奉之为美味。
每年母亲在蒸包子和馒头的时候都会用发酵的白面配合红枣蒸一些用来供神的制品。供老天爷(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叫做花糕,形状是一个圆形的大大的莲台。供给灶王爷和灶王奶奶的叫做灶爷山。
发酵的面团在面板上被揉成一个细长的面条,用刀在面条的上划几道粗细均匀的痕迹,然后用面条将温水泡过的干红枣圈起来,做成荷花花瓣的形状。多个这样的花瓣用清水粘在一个椭圆形的面饼中央,成为一个莲台的图案,这个莲台相对供在房间中央老天爷神龛前的那个小了许多,但造型有了变化。
莲台的一端用一个椭圆形的面饼弯曲一定的弧度,做成一条鲤鱼。鱼鳞用高粱篾子画出,眼睛用红枣皮做成。莲台的另一端一般是两个面对面的燕子。简单的原料,原始的工具,在她们的巧手下成为一个个精美的贡品,用这种朴实的物品表达内心的敬畏和感恩。
灶爷山被蒸好之后晾干,下面垫上一张黄纸,连同其它贡品一起被供奉在灶王爷的画像前,于烟火氤氲之中供灶王爷和灶王奶奶享用。
小时候灶爷山上那一个个红枣是我们垂涎、觊觎的对象。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将父母的告诫抛于九霄云外,偷偷的抠下一个枣子放在嘴里然后找一个角落慢慢的咀嚼、品尝。
红枣的香甜催动味蕾,令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往往等不到父母允许,灶爷山上的枣子都被我们吃去了大半,被母亲发现之后少不了挨骂甚至挨揍。
元宵节过后,在冬日里干燥寒冷的天气下灶爷山变得极为干硬。母亲做饭时将其放在篦子中让水蒸气将其蒸得热而软,但又劲道十足,把它泡在肉汤里吃,十分舒服。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吃了,但行文至此,多年前的滋味依旧能够使味蕾大动,满心向往。
岁月深处,光阴催动年轮宛若流沙划过指尖,悄无声息、永不停歇。走过四季,无论阳光还是风雨、无论花开还是叶落,每一个日子终将以其特有的方式存储于记忆深处,成为生命的一页,最终累积成一个人生命的厚度。未来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这一页被悄然翻动,勾起我们对过往生活的美好回忆、激起我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让我们常怀赤子之心,心存敬畏、心怀感恩,用心感受并珍惜生命中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