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伤疤是少年时代上房顶玩摔下的。那时候经常有人凑近去看它,引得一阵哄笑。熬到了青年时代,我留长发,掩盖。快到理发那段时间最难过,常常情不自禁的摸摸头往下摸想摸平,因为想退迟托延,父亲吵我。每次理发,都引起理发员的惊讶:呀,头上怎么开了瓢?让人脸红!
实在忍不住人家的惊叹,我不敢去家门口里,就去远离家门口的地方,还是逃不过理发人的大惊小叹。没办法,我让我同学理过,手艺不错,可惜不能每次人家都有时间。就让我弟弟理,理得很难看,像狗啃。东一深,西一浅的。成家后,一天忽发奇想,用刀片对着镜子,自己薅住头发往下削,后面,两边,头顶,却不敢踏进理发店半步。这样独特自己剪薅的结果,当然会让人家像看怪物的吃惊的打量,一个劲问这谁理的?就是后来让我爱人理,也就是拿剪刀收拾一下鬓角和脖后,冬天好些,夏天头发粘她身上脸上都是,她急了说就不能去理发店理吗?人家比我剪的强!这样的理发一理就是小十几年!
离开工厂到了公路干施工,我硬着头皮进了一家小店,小个子理发员很瞅说你头上有个疤,我脸红不自在,觉得该好了就要洗头走,她说还没理好呢,我才坐下来,其实我是耐不得人家细微的打量琢磨头上为什么有那处伤吧?有一次,在郑州等长途车的空间我想理发,左等右等没人理,服务员小心说我们总监可以理不过得二十八块钱,还得等几分钟,终于忍不住,有些怒:我是高级工程师,他配给我服务吗?后来去别地方还是那个价,我说我的头没那么主贵,理十八的。一声苦笑,我实际上想速战速决,经不得人家慢条斯理的来给我一边理一边看我曾经留下的伤疤也说不定!
在一个乡里,我们一般人理发都是十五块钱,独独项目部总工高总理发是十块钱,理发师说他头发那么少,收多了钱不忍心。这以后我都看到他就暗暗羡慕:我要是秃顶每月可以省五块钱,还没伤疤就好了。再说那个理发师,女,四川人,第一次去理,她冷若冰霜,我一个劲和她说话:那里人,老家天气收成咋样,她不说话,直到最后她才有了笑模样:发质很好!我心情才好多了。
……一转眼,我在祖国的大地上,跟着来自各地的修路大军,到处驰骋已经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我丟了很多东西,也得到了很多东西。许多年前的想法放在现在,会有更多的选择。现在我去理发,气宇轩昂的踏进去,不需要废话,理发师就照我想的发式给我理。
有一次我去县城理发,开票的说我们这里有顶尖理发师和总监,你要哪个理?我想了想说让总监理吧,她尖声喊李总监,没人理,最后吼了声:三寡妇,你妈来了!立刻蹦出来个小瘦猴,我偷笑:男的!不过我倒喜欢男理发师,因为他们很少问你的伤疤。我还喜欢去固定的理发店去理,理发师知道我了,彼此心照不宣。
过五的人,这才意识到,注意力都在那曾经疼的地方久久的呆着,连欢乐都不敢有了。